江淮嘴唇干裂,轻抿一笑,痛心的点了点头。
叶颂的唇红的可怕,拽着江淮的手逐渐用力,叫她靠过来,脸贴在耳畔,连呼吸都是冷的:“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江淮浑身一僵,犹如被冰冻在原地。
你到底是谁?
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叶颂突然剧烈的咳嗽两声,涌血而出,话语急促,仿佛要抓不住这最后的一丝时间,催促道:“你……你说啊!”
再咳嗽两声,她急切的继续:“事到如今……你告诉我……我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心里……想的那个人!”
江淮埋在叶颂的脸侧,那人只瞧见她形状漂亮的下巴上滑过浅浅的水痕,随后,耳边有温热的呼吸拂过,响起她清淡的声音。
“我是江淮。”
四个字轻轻出口,却叫叶颂的眼中浮出亮光,她抓着江淮衣领的手越来越用力,激动的浑身发抖:“是你!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真好是你……真好。”
江淮没有抬头,心酸苦笑:“你是怎么发现的?”
叶颂果然是油灯枯尽了,张了张嘴,艰难的发出些气声,却是在嗓子里和血一起含糊着:“那柄……匕首……还有你的……字画……你的那双手……还有你骂我……的样子……很多……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是我对不起你。”江淮哽咽。
“不!”叶颂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力气也变大,瞪着一双澈澄且渴望的眸子,问道,“我要知道……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我和徐丹鸿……长得像的……缘故。”
江淮指尖哆嗦着搂住她的背,抬起头来,已经是泪流满面,牙关打架了两秒,彻底妥协。
“当然是因为……因为我在乎你啊,我在乎你!”
这一声拉得很长,拉出了无尽的无奈和不舍。
叶颂闻言,凄楚的脸上露出一抹绝美的笑,胸前以血绘成的红花蔓延的越来越大,眼中的神色也逐渐游离,呼吸秒趋稀薄。
“江淮……所有为你……的事……我……都不后悔。”
若没有你,我竟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是那样的美好,这人间居然有这样的绝好滋味,万幸我没有错过。
只可惜,刚刚尝到,就要永远都尝不到了。
不,她不要这样。
颤巍着伸手,抚摸在江淮的左脸,染出片片血花,叶颂柳眉痛苦的皱起,身子已经开始和死神展开了拉锯战:“我要……死了……答应我……下辈子……一定要许我……一段……完整的……姻缘。”
江淮没有犹豫的握住她的手,双眼红透:“好,我答应你,到时候我种一片老大的风信子花海,咱们在里面盖一间屋子,没有战争没有党争没有储争,只有咱俩……过咱俩的小日子。”
“我还……喜……喜欢雏菊。”
“无妨,你喜欢什么咱们就种什么,我都听你的。”
“我们……还要养……养家畜……养兔子。”
“都养,你喜欢的都养。”
“你爱喝……喝茶……还要种茶。”
江淮嘴里发苦,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想死。”
叶颂声若游丝,濒死的笑容美得不忍直视,睫毛无力的颤了颤,那对素来炯炯有神的瞳孔渐渐颓败成灰,胸口起伏减小,直至平静。
当最后一缕微弱的热气自鼻翼下消散,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那手从掌心处脱离,被江淮再一次接住,她紧紧的握着,只盼望那只手能回握住她,失神几秒,低头咬唇,泪如雨下。
“好,下辈子我娶你。”
江淮轻轻呢喃道。
“我疼你。”
“我偿你。”
……
不知过了多久,洛阳城被扈九等人给重新夺了回来,卫诚的头颅被慕容清一刀砍下,从城楼上扔了,滚在江淮的脚边。
那人双臂在袖下肿胀,却还是面无表情的抱起叶颂。
女孩的面容很平静,唇角是上扬着的,手垂指地,掌心上存着干涸的血,还有另外一只手留下的痕迹。
抬头望着那无垠的土地,尽是战乱后的狼藉。
江淮深吸一口气,厉声道。
“击城楼鼓三声,送云安公主回乡”
话音刚落,一道稀薄阳光从头顶的云层缝隙中映射而下,照亮无尽冰冷的洛阳城,和那城内的无数尸首。
不知不觉,天已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