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名相就此陨落。
因齐玄瑄的残酷暴戾,大齐国之人无人敢为他哭灵,只敢躲在家中偷偷为其抹泪。
那时先皇已去,瑞王府失了护佑,宁薇自身飘摇,根本无力为这位忠臣做些什么。
……
相府前院的一座阁楼窗畔,坐着一位身着灰色布袍,约莫四十有余的中年男子。
他双目深沉闪着睿智微光,眼尾几条深浅不一的纹路,向两鬓蔓延,一头黑发用一根乌黑的古木簪全数簪于头顶,手中执着一枚白子,悬于棋盘之上,面有迟疑之色。
许久未曾下定决心落子,阮丞相有些无奈的转头,盯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家主,门房通报,府外有客求见。”有下人轻声禀报。
“是何人?”阮丞相收起思绪,随口问道。
“说是宁老侯爷之后。”
“不见。”阮丞相脸上划过一丝不耐,毫不犹豫拒绝。
“是,奴才这就去回了那人。”下人转身快步走向门外。
“且慢,”阮丞相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想了想,看了下人一眼,出声问道:“是侯府,还是…锦州宁家?”
“回老爷,是锦州宁家。”
“锦州宁家?”
是了!侯府之人向来拜访都会直说是侯府之人,会自称‘宁老侯爷之后’的,也只会是锦州宁家了。
只是略微斟酌了片刻,阮丞相便道:“让人进来吧,带来此处。”
下人听言,立刻呈上宁薇让门房转交的画卷,转身出门了。
阮丞相皱了皱眉,以为是名画古籍,心生不满之意。
思及来人身份,阮丞相还是耐下了性子,将画卷摊开。
随着他的动作,一副簇新的三色秋意盆景图呈现在他眼前,此画色彩逼真,栩栩如生,他拿在手中略微看了一会儿,面露思索之意,神色未明。
……
宁薇独自一人跟在阮府下人身后,从容的迈进阁楼。
“丞相大人安好,晚辈乃锦州宁家四子,宁浩鑫。”特意压低的声音,与少年无异。
阮丞相毫不避讳的将宁薇打量了一番,嘴角勾出一丝难言的意味,“素闻锦州四子身体孱弱,如今看来却与传言不同?”
宁薇听言,垂下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微光。
阮丞相身在京城,却对宁家之事如此顺口拈来,想必是有特意留意宁家,如此一来,倒是对宁薇有利。
她脸上挂着礼貌的浅笑,从容应道:“晚辈多谢丞相大人关心,身体孱弱不假,只是前几月幸遇良医,如今调理得当,倒是好了许多。”
阮丞相听言,也未曾再问,指了指桌上的画卷,“你特意来府拜访,却送此等不值钱画作,是何意?”
宁薇看了一眼那卷被打开的画作,应道:“此画的确不值些许银钱,只是画中之物却是极为难得,不知丞相大人是否认同?”
“你是说此画画的是真物?三色枫当真存在时间?”不愧为一国之相,略听一二,便能看透宁薇话中之意。
“此画真是晚辈以实物入画。”宁薇笑道。
“你有何求?”阮丞相问道,他完全不担心宁薇会拿大话诓骗于他。
宁薇听到这话,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此行的来意,“在过些日子,便是太后娘娘寿诞,府中早早备下了寿礼,欲进献给太后娘娘。”
“只是我锦州宁家许多年不曾在京中活动,遇了些阻滞,还望丞相大人能相助一二。”
说完这番话,宁薇从容将目光投向阮丞相,静待回音。
阮丞相将画卷再度拿起,细看了一番,问道:“你从何处得知本相喜好?”
“回丞相大人,晚辈先前并不知您的喜好,只是晚辈觉得这盆三色秋景难得,是以…”
阮丞相抬头,一双睿智的眼睛在宁薇身上扫过,安静了片刻,道:“罢了,你所求也不是什么大事,看在这盆三色秋景份上,本相允了,你自当回去等消息罢!”
宁薇听言,微微一怔,旋即面露喜色,“多谢丞相大人,晚辈不甚感激!”
阮丞相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宁薇立刻会意,辞行离去。
宁薇走后,阮丞相身边的长随,忍不住开口发问:“大人,您向来不会应下此等事,今日为何?”
阮丞相拿着画卷,半响未曾开口,正当长随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一道感慨的声音传入耳中。
“王老夫人一脉值得一帮…”
……
宁薇将让剑眉将三色秋景交予阮府下人,便带着剑眉,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相府。
她没想到此次想求于阮丞相,竟然如此顺遂,三色秋景自然难得,但宁薇清楚,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祖父宁老侯爷,她来丞相府拜访,特意用的是老侯爷之后的名头,也是想阮丞相念及些许旧情。
宁老侯爷的名头好用,这是宁家人心知肚明之事,只是宁家人骨子里有着一股不愿折腰的傲气,是以上一世他们并未用过宁老侯爷的名号。
若是此番来相府的是宁昌兴或宁浩磊,他们依旧也不会用宁老侯爷的名号,
但是宁薇就不同了,在她看来,她本就是宁老侯爷之后,她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能走捷径,又何必绕远路而行?
秋雨绵长,断断续续始终不停。
宁薇撩开车帘,豁然发现齐玄宸悠闲的坐在马车一边。
他睨了宁薇一眼,薄唇微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