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弘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申府的,恍恍惚惚的就已经站在了申府大门外。悬挂在上的灯笼十分明亮,很清楚的照映出了范弘道那七八种表情纠结在一起的脸庞。
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今晚这事给范弘道的感觉,就好像上辈子时空里国家首相对东城区一个小科员说,现在缺个副首相,靠你来推荐人选,震惊不震惊?
所以让范弘道感到,不是世界疯了就是自己疯了,他范弘道何德何能可以置喙其中?
当夜宿在旅舍里,范弘道辗转反侧,常言道权力是男人最好的春药,范弘道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是被下了药一样。
自从穿越以来,范弘道相对于他所涉足的领域来说始终是个“小人物”,一直是靠着“机智”和“大腿”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并没有拥有过真正的权力,只能借势。
但是今晚却不一样,申首辅很明确的让他范弘道来挑人,等于是授予了部分权力给他。这可是涉及到礼部尚书人选的大事,虽然不见得最终一定能成,但推荐权也是非常重要的权力。
范弘道不由得想到,历史上很有一些白衣卿相或者布衣宰相的传说故事,共同特点就是没有名分的小人物被大人物所倚重,从而能施展才华建功立业,这也是很多底层读书人渴求的际遇。自己目前的遭遇是不是有点雷同?
直到过了半夜,范弘道才勉强睡着。等到天亮起床用膳,然后望西安门而去,验过腰牌文凭,又进入西苑,折向北便到了内书堂所在。
这节课比较容易上,范弘道拟定了几个题目,当堂让内监学生做诗。然后就当众一一点评。顺带讲点人文典故,批判一下近年来文艺界的僵化(此乃范先生起家之本不可忘焉)。
比起经义课堂,这样的诗词课堂自然轻松,于是师生皆大欢喜——反正是副科,没什么可较真的。而且李廷机今天并没有出现,也就没人和范弘道过不去。
中间休息了一下,小太监学生三三两两散布内书堂里外闲聊,范弘道也随步在院里院外转转。
如果是岁数比较大的教习,此刻多半会坐在休憩室喝茶。但范弘道才十七八的岁数,闲得坐不住,再说他只比这些小太监学生大个三五岁,又是教诗词的,没什么师道尊严的代沟,有搭话的也就随口聊几句。
内书堂地处西苑,顾名思义,景致是不缺的,不然也不会称作“苑”。内书堂东边不远就是太液池,放在另一个时空这里叫中南海,范弘道很有种“吊古”的心情。
站在水边看了几眼,范弘道正打算回内书堂,抬眼却看到王安从水那边过桥而来。又走得近些,只见小王太监愁眉苦脸,仿佛霉运当头的样子。
范弘道招呼了一声,问道:“今天并没有轮到你当值,你怎么过来了?”
王安乃是内书堂所谓的学长之一,与其他几个学长轮流监督课堂秩序,今天轮到别人当值,自然不需要王安过来,所以范弘道才有此有一问。
小王太监指了指西安门方向,有气无力的回答说:“出宫办事,顺道路过此地而已。”
范弘道与王安也算熟了,而且还曾经一起搞过事,所以毫无顾忌的直接问道:“瞧你这样子,能有什么事情叫你如此沮丧?”
“你问这么多有何用处?”王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抬腿就要走人:“回见!”可是走了几步,小王太监忽然又转身回来,凑到范弘道身前:“你也算伶俐机敏,要不你给我参考参考?”
范弘道双眼望天,一本正经的说:“宫闱禁中之事,非外臣可以闻也!你这小内官怎的如此不懂事?”
小王太监深深吸了一口气,攥着拳头问:“你那女保镖进不了宫,这里没人可以护住你,信不信我招呼一二十人打你?”
“说!”范弘道果断的回话。
王安这才开口道:“宫里长哥今年已经满了五岁,正到开蒙的时候,昨夜干爹忽然提起,想让我去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