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红尘对上他的双眼,他的眼中充满了纯净与深情。
是,纯净。
那样干净的眼神,在其他男人眼中,已经很少能够看到了。
妩红尘鼻尖莫名发酸,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对不起……”
大仇未报,她没资格去谈儿女情长。
君无极的眼中,一点点露出失望。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两人看去,只见重尺堪堪从沈妙言脑袋顶掠过,将她髻上的珍珠发钗扫落在地,满头青丝披散下来,红衣妩媚,衬着那张白莹莹的巴掌脸,愈发显得小姑娘精致妖媚,哪怕一个简单的眼神,都勾人得紧。
君千弑的体力早已被消耗的七七八八,吭哧吭哧地举着重尺,盯着那张祸水般的容颜,忍不住发痴。
沈妙言唇角翘起腹黑的弧度,足尖点地,运起君舒影教她的花间蝶影步,身形迅速消失在原地。
君千弑脑子一顿,紧张地朝四周张望,却听见有娇俏动人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呆子,这儿!”
他急忙拖着重尺转身,可背后空空如也,哪里有那小姑娘的身影!
破风声自背后传来,他紧忙拽起重尺转身招架,还未来得及举起,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已近在咫尺,挂着天真俏皮的笑容,叫人心动。
然而他发呆的刹那,胸膛一痛,整个人都被踹了出去!
君千弑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女孩子,力气竟也能这么大!
他倒飞出去,将一张胡桃木雕花桌撞得七零八落,费了半天功夫才从一堆灰中坐起身,刚回过神,就瞧见一柄弯刀抵在他的咽喉上。
沈妙言笑吟吟的,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燕虚大师的徒弟,也不过如此。你师姐不如我,你君千弑,同样不如我!什么狗皮倒灶的大师,恐怕,不过是个江湖骗子吧?”
“你……”君千弑气红了一张俊脸,盯着沈妙言,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妙言收了弯刀,慵懒地在旁边大椅上落座,指尖轻轻叩击着扶手,“愿赌服输,你输了。”
君千弑被灰尘呛得直咳嗽,一脸晦气地爬起来,拍拍屁股,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本王忘了刚刚的赌局!”
开什么玩笑,让他堂堂厉王,给一个小丫头片子跪进茶水、还认她当师父,他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沈妙言把玩着手里的弯刀,抬头望向四楼,声音甜甜:“二表哥,你瞧,五表哥他不认账……”
君无极算是君家中的奇葩,最珍惜在乎血缘手足,一声“二表哥”,叫他的心柔软了大半儿,连忙从四楼掠下来,假装很严肃地咳嗽了声,对君千弑威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五弟,你可不能不认账。”
“二哥,我可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这个死丫头片子,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你怎的就向着她?跪进茶水,那可是跪进茶水啊!还让我拜她为师,凭啥啊?!”
君千弑是个火爆脾气,当即就杠上了。
沈妙言晃悠着双腿,随手从旁边花几上捞了块儿点心吃,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君千弑,幽幽道:“凭你输了。”
“你——”君千弑气得扛起重尺,“刚刚不算,咱们重来!”
闹得正欢时,云香楼外响起脚步声。
沈妙言偏头看向大门外,只见七八个侍女簇拥着薛宝璋,薛宝璋则扶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正缓缓跨进门槛。
那老者生得高大,但略有些佝偻,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了,身子不大好,长着一张还算慈眉善目的脸。
“师父!”
君千弑高呼一声,急忙走过去扶住他另一边,“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到镐京城的?怎么也不给徒儿打声招呼?”
说着,目光扫过薛宝璋,笑得非常和善,“这位就是师姐吧?”
薛宝璋微微颔首,“厉王。”
云香楼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望着那位老者。
燕虚大师的名声,整个大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据说燕虚大师过去隐居东郊山脉时,当今圣上曾三次亲自入山,想请他出仕为官,甚至奉上了国师之位,却都被一一拒绝。
据说数年前北狄铁骑南下侵犯,数位将军束手无策,是燕虚大师授以锦囊,才将北狄铁骑驱逐回那个冰天雪地的国度,保得大周北疆安宁。
据说昔日大魏皇族率领百万雄兵渡过峡海,是燕虚大师亲自出山,单人单骑,以三寸不烂之舌,将百万雄兵又给撵了回去。
燕虚大师这个名号,于大周百姓而言,代表着传奇,代表着守护,是比父母官还要可靠的人。
他们信赖他,也因此信赖他亲手教导出的两个徒弟。
原本坐着观战的宾客们,下意识地起身,朝燕虚大师行礼。
君千弑得意洋洋地斜睨向沈妙言,却见小姑娘仍旧端坐着一动不动,好整以暇地吃着那块梅花酥饼。
他登时不乐意了,“喂,沈妙言,你看见我师父没有?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妙言咽下最后一点儿梅花酥饼,舔了舔手指头,笑呵呵地抬头,“你说这个老头儿?我看见了呀!我又不瞎!”
“你——”君千弑语塞。
燕虚大师轻轻拍了拍君千弑的手背,含笑望向沈妙言,“老朽听说,有人想要老朽的徒儿改投其他人门下,一时惊诧,这才急忙赶过来瞧瞧。老朽还听说,有人当众侮蔑两个徒儿……不知,那人到底是何方高人?”
他声音平稳低沉,坦坦荡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