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自然知晓“她”是谁,恭敬应了声“嗻”,便去请沈妙言了。
沈妙言本想装病不来,可惜李福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实在瘆人得紧,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慢吞吞挪到了君天澜的书房。
她跨进门槛,看见男人正坐在书案后处理奏章。
李福递给她一盘饺子,轻声道:“御膳房刚刚送来的羊肉饺子,热乎着,皇上爱吃,姑娘给他送进去罢。”
说着,替两人掩了殿门。
沈妙言盯着那盘饺子,饺子一圈圈整齐摆在白圆瓷盘中,中央还搁着一碗用来佐味的调料。
她吸了吸小鼻子,不愧是天子吃的饺子,闻着就很鲜香。
她抬眸瞥了眼正在处理政事的男人,忍不住伸手抓起一只饺子,蘸了蘸调料,迅速塞进嘴里。
饺子皮薄劲道,内里的羊肉馅儿用的是小羊羔身上最好的那块肉,剁成碎末,拌着些细碎香菇、香葱等鲜料,着实好吃。
她趁着君天澜不注意,一连偷吃了七八只,才抬袖擦擦嘴巴,用小爪子把饺子拨弄齐整,满脸正经地将饺子端到君天澜手侧。
“喏,饺子。”
她心虚地道了声。
君天澜正忙于政事。
他中午并未用膳,刚从议事房回来,就赶着处理堆积成山的奏章。
北疆战事不休,楚南则有魏化雨那小崽子带着魏北军队不停骚扰大周城池,这些都是亟待处理的麻烦。
沈妙言见他太过专注,于是拖了张小杌子过来,在他腿边坐了,双手托腮,仰头望着他。
望了会儿,她觉得甚是无趣,目光在那盘饺子里转了转,最后定在那碗调料上。
小姑娘眼中闪过腹黑的兴味儿,伸出爪子把调料碗取下来,偷偷倒了,又换成漆黑的墨汁,重新放回原位。
她唇角抿着克制的微笑,伸手推了推君天澜,一本正经道:“皇上,吃饺子啦!”
君天澜“嗯”了声,用银箸夹起一只饺子,也不看碗中那黑漆漆的蘸料究竟是什么,就直接在那墨汁中滚了滚,夹起来放进嘴里。
他看奏章看得出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吃的是什么。
沈妙言捂住嘴,在小杌子上笑得前仰后合。
男人接连吃了三个,终于注意到身侧小姑娘在捧腹大笑。
他面无表情地偏过头。
沈妙言望着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只见男人嘴边一圈墨汁,黑乎乎的甚是好玩。
君天澜用余光瞥了眼自己的脸,又扫了眼那盘饺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沈妙言好不容易止住笑容,歪头道:“皇上这圈胡子可真好看,比平常还要威风,若是去宫中走一圈,定然要引来更多女子倾心!”
她是记吃不记打的人,很快就把君天澜前两夜是如何折腾她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只觉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呆萌可爱,好欺负得紧。
君天澜唇角微勾,忽然伸手把她拉到怀中。
他扣住她的脑袋,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拂拭过她的面颊,嗓音清冷:“妃夕这双玄月眉真是好看,待朕再给你细细描眉,想来定会更美。”
说罢,随手执起毛笔,蘸过那碗中的墨汁,不由分说地就往沈妙言双眉上画。
沈妙言哪里肯让他如愿,忙不迭就要逃,可惜男人把她箍得紧紧,怎么都不肯叫她逃开。
没过多久,君天澜把她拖到落地青铜镜前,唇角笑意吟吟,“这双眉,你可满意?”
沈妙言望着镜子,镜中女孩儿脸上赫然一块大黑斑,那双眉毛黑乎乎的,比拇指还要粗,简直丑到了一定境界!
想来她娘亲若是在世,怕也要认不出她来了!
她恼怒得很,大力推开君天澜,“你除了欺负我,便不会做其他事了!”
君天澜挑眉,“你这话当真是没道理,究竟是谁先欺负谁的?究竟是谁先把朕的佐料换成墨汁的?”
他的眼底含着浅浅的无奈与宠溺。
这事儿若是搁在其他宫女身上,怕是脑袋都要保不住了。
这位倒是胆大包天,竟还在这儿傲娇。
沈妙言自知理亏,抿了抿小嘴,没说话。
正逢鸿胪寺的官员求见,说是要安排立后之前的祭天大典。
沈妙言躲在屏风后,听见鸿胪寺卿道:“臣私以为,此次祭天大典,当安排在灵安寺。毕竟,如今灵安寺乃是护国之寺,有神灵庇佑,可保我大周福祚绵延,江山永固。”
君天澜对此并没有意见,于是允了,让他即刻去办。
鸿胪寺卿走后,沈妙言从屏风后转出来,认真道:“我要告假回府。”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害她的人里面,还有灵安寺的僧人,似乎是唤做觉海。
祭天大典若在灵安寺举办,她倒是不介意提前几日回去,在那寺庙里做做手脚,也叫觉海尝到她所受的痛苦。
君天澜瞥向她,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恨意。
男人攥着朱砂笔的手不由微微收紧。
妙妙她,在恨谁?
他仍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点头允了,“朕给你十日假期,十日后祭天大典,你当与朕同往。”
沈妙言愣了愣,没料到他竟然如此大方,于是应了声好,就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了乾和宫。
她走后,君天澜淡淡道:“夜凉。”
夜凉从房梁的阴影处落下,恭敬地单膝跪地:“皇上有何吩咐?”
“去跟着凤妃夕,朕要知道她离宫之后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