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朱翊钧此时正为政务烦恼。
龙书案右侧高高的一摞折子,全是各地报来的请赈济的折子。
他拿起山东巡抚钱士完的折子,折子里说,山东自三月至六月久旱,贫民乏食,盗贼四起。为此请银进行救济。
朱翊钧叹息一声在折子上批道:“着以该省布政司库贮解户部的税银六万六千两及本年临清应解的税解四万两,留省中作为备荒之用。临清、德州二仓米六万石给饥民、四万石平粜。”
再拿起一份折子,却是湖广巡抚梁见孟的折子,翻开看时,说是湖广各地水旱频生,请灾重各府州县漕粮并改折银,灾伤稍轻之地折一征二。没有漕粮,南粮的地方,请酌情救济。
朱翊钧在折子上批了一个字:“准”。然后放下朱笔,看向左侧的几份折子,这些是朝臣们请开太子经筵的折子。
“这些人真是顽固,太子经筵,太子经筵,他那个蠢样,就是开了经筵,能学到什么治国理念?”朱翊钧心想。
去年,爱子福王常洵之国,去了洛阳,历时近二十年的国本之争最终算是有了结果。这是无奈之举,在朱翊钧看来,也是自己作为皇帝的失败,对于满朝文官的反对,他感到有心无力。
五月初四又生了张差梃击案,有个叫张差的人,手持木棒闯入慈庆宫,并打伤了守门太监,张差被抓后,供出是郑贵妃宫中的太监庞保和刘成把他引进宫里来的。
因为牵涉到了郑贵妃,他竭尽全力周旋,没有让这个案子深入追究下去,最后以疯癫奸徒罪将张差处以凌迟。又在宫中密杀了庞保、刘成二太监,算是了了此案。
但他知道,此事是郑贵妃所为的可能性有,但不大,因为这个事件当中郑贵妃的痕迹太过明显,她不会这样笨。宫里都是她的人,她要想害太子,简直太容易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所以,朱翊钧认定这是朱常洛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弄不好,跟那些朝臣们也有关系。
无论是郑贵妃还是太子自己,要真把盖子揭开,丢的都是皇家脸面,自己已经五十有三,精力不行了,身子也不好,清楚不了糊涂了吧。
自从福王无奈离开京城,朱翊钧伤心之下就病倒了,差点中风,幸亏太医救治及时,才没有瘫倒在床。现在虽已经能下床活动了,但走路腿脚已是不便。
……
正在为国事家事烦忧的朱翊钧问跪在地上的崔文升:“何事?”
“回皇爷的话,寿宁公主进宫了,在承乾宫侯驾。郑娘娘命奴才来禀报一声。”
“哦?媁儿来了?快快快,宣她前来见驾。”朱翊钧想到爱女甜美的样子,心情立即大好。
不多时,郑贵妃和朱轩媁相偕来到启祥宫。
爱妃和爱女一同来到,朱翊钧非常高兴,待郑贵妃和朱轩媁行礼毕,他高兴地问道:“媁儿,你怎么来了?”
“父皇,媁儿受了欺负,你要为媁儿出气?”朱轩媁上前,拉着父皇的手,边摇边撒娇。
“胡说!哪个敢欺负你?谁不知道你是父皇的爱女,还是出了名的小魔头?”朱翊钧的反应跟郑贵妃一样,同样是不信。
“父皇,谁是小魔头了?不许你那样说人家!”朱轩媁撅着嘴道。
“好好好,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一样!”朱翊钧爱怜地看着女儿,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父爱。
“是真的,你这宝贝女儿今天是真受气了,给她气受的,说起来也不是外人,是已故申阁老的徒孙,叫王兴。”
“王兴?怎么回事,细细说来。”朱翊钧一听是王兴,脸色一沉问道。
他最早知道王兴是在万历四十年,申用懋寿诞之时,当时陈矩还带来了他与申绍芳比试时的两诗。打那他就知道王兴极有才学,还特地吩咐陈矩暗中照拂。后来,梁山漕船被劫,王兴不惜自身,出言救下了一名军士,后又指使郑重引来梁山巡检司的兵,不到一天时间就擒获贼,可以说是有功劳的。因为他是白身,不好奖赏,但王兴的胆略却是让朱翊钧记在了脑子里。
万历四十二年申时行去世,临终上的遗表,也夸赞王兴年龄虽小,却有经天纬地之才,请皇上善加识拔。
朱翊钧知道王兴今年参加乡试,高中南直隶乡试解元,内心对王兴更是看重。明年如果王兴顺利通过会试,成为进士,朱翊钧打算好好调教调教,如果确实是大才,肯定大用,也不负老师临终所托。
但听说他竟然欺负了爱女,朱翊钧生气了,心说,王兴太不自重了,公主是你能欺负的吗?如果是恃才而傲,那说明老师看错了人,这样的人当不得大用,说不得,你一边凉快去吧。
等朱轩媁把事情一说,朱翊钧才知道自己错怪了人。他笑道:“媁儿,你不知道,四十年的时候山东梁山生漕船被劫事件,王兴就在漕船上。当时有一个军士拼命护漕,眼看要被一名武艺高强的贼所杀,这王兴因为赞赏这名军士,挺身而出,几句话就激得贼放过了军士。你说这样一个人,面对乱贼利刃,他都不惧,还会怕你公主府的下人?”
“哦,皇上,那贼后来放过王兴了?”郑贵妃问道。
“没有,那贼把王兴抓走了。王兴临走之时,悄悄嘱咐随行的人去巡检司搬兵,他不知怎么送出来的消息,和官兵里应外合,一天就把贼巢给剿了。”朱翊钧答道。
“哦,这么说来,这个王兴胆子够大!而且很有机谋。”郑贵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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