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干在支吾,耶律大石又何尝不是如此。
自当日同接应得王叶之后,大军再度起行,只缓缓朝奉圣州而来。
虽则如此,却也曾广派细作,一面探听得天祚帝所在,一面又密切监视着金人的举动。
这也是无奈之举,金人若自中京道遣兵来袭,到得奉圣州后,便有两条路途可行。其一往西而去,可直取青冢泊,偷袭天祚帝;其二往西南而来,却正是前往云中的路径。
若是耶律大石先行到得奉圣州,紧接着金人后脚便到,当下便是一场血战,必然将大好的西迁之计玩脱线。
若果耶律大石先行占据得云中,此事却也是不行。云中距奉圣州不过百五十里,到时候金人大军到得奉圣州,陡然闻听得云中已失,说不得顺手便南下一趟。到时候耶律大石便得无缘无故替天祚帝挡刀。
故此虽天祚帝一再遣使催促,耶律大石也只以好言答复,又重金贿赂得天祚帝使者。便只按住大军缓缓行来,每日间行得十数里便驻扎休息。
奉圣州距离居庸关不过四百里,耶律大石出关都半个月了,距离奉圣州犹自有二百里。
于此时的金人而言,此时却也未曾闲着。
当日阿骨打以二万金人起家,于护步达岗一役击败得天祚帝七十万大军。然则阿骨打到底只有二万人马,虽击败得辽军,又能杀伤得几人?自有大量辽军逃散各地。
接下来阿骨打又于数年间连下辽国数京,其情形照样是如此,虽击败辽人,奈何双方都是马军,却也难以歼灭。
如今金国的情形正如当年的日本一般,虽然占据得大中城市,然则中小城市乃至于乡下,却又为辽人所占据。
当初不管不顾,也不管骨头也好、肥肉也好,金人只顾着将四京之地吞下肚去。
后来见得天祚帝不知所踪,金人遍寻西京之地而不可得,便也只得将擒拿天祚帝的心思暂且放于一边,先埋头将肚子里的骨头剔除方为正经。
于此时而言,金人举族上下,即便连老弱妇孺都算计进去,也不过三十万人不到,正儿八经的金人本军也才八万余人。
反观辽人一方,光是契丹人便已有千万之众。辽军虽然残破,然则有得民众支持,又岂是短时内便可清剿干净?
好在金人已凭借大中城市将众辽人兵马分割开来,如今既然外无战事,金人便集中兵马一个州一个州地清除辽人残军。
既然自己人口少,断日内却又无法增长起来,若要安稳坐江山,自然尽量减少辽人才是王道。
故此金人只一手举起大棒,一手却举着胡萝卜,但凡肯投降之州县,金人便聚集其兵马为用,驱之攻打其余州县,且放过民众不曾屠戮。但凡胆敢聚众抵抗之州府,一旦金人攻破城池,自然只有一个下场,屠城!
这里插一句,如今金人屠城屠的爽,却又无意中带出了一个徒弟,蒙元!日后蒙古人屠金人城池更是起劲!
却说金人虽一意平复内乱,却只是见效甚慢,半年下来,这才堪堪清理得上京道一地州县。其余三京之地,抛开西京不说,此地金人原本就不想要。只上京道、中京道二州,照样是你来我去,今日辽人占据得此地州府,明日复换上金人做主,后日风水轮流转,又换上另外一波辽人。
如今金人既然清理得上京道,巩固得老巢之余,又得了十数万辽人奴仆军。当下便以完颜斡鲁为帅,以三万金人本军为骨干,复驱动得这十数万奴仆军往中京道而来。
上京道还好说,此地多为耕种狩猎之民,至少还有一个老巢在,民众无法远离。
故此金人只需将众人分割开来,便可一个州县一个州县地清剿。
然则上京道同中京道除了大中城市外,乡间却多以游牧民为主,这些游牧民众整日间便是四处迁移,有时候运气好起来,一日间能碰到数拨;若是运气不好,三五日内碰不到人也是常有之事。
民众既然游移不定,金人清剿起来自是分外为难。
完颜斡鲁虽然勇武,面对如此局面也只能喟然长叹!然则正在此时,便有萧干遣得细作前来告密,只言天祚帝已出。
完颜斡鲁初时犹自未当回事,只这半年间便已经出了十几个天祚帝了,想来此次也是假冒。
当初在上京道清剿辽人残军,陡然闻听得天祚帝已至上京道某地,且诏令附近州县辽军来援,完颜斡鲁闻讯自是大惊,赶紧放下手下的事体,请领大军前往剿灭。
然则待到剿灭得对方,擒拿得却不过是一个假天祚帝而已。
这边厢才砍了一个假天祚帝,那边厢便又冒出一个天祚帝来。
前前后后砍了十几个假冒天祚帝,如今完颜斡鲁对天祚帝的消息也不再感冒了!
虽则如此,完颜斡鲁却也未曾难为告密之人,随意赏赐了些许银两便放其离去。
紧接着又有民间风声传来,只言天祚帝已出夹阴山,诏令天下兵马往聚。
完颜斡鲁虽见得果然有兵马西去,犹自未曾当回事。眼下以清剿各地残军为要,这等错漏百出的传言且懒得理会。
当初萧干遣人前来金国告密,原以为金人闻讯必然领大军直扑夹阴山而来。谁料得对方狼来了的谎话听多了,竟然不信!
只萧干于南京道等得许多,便为天祚帝催促得许久!
直待细作返回,见得细作为完颜斡鲁轻轻打发,萧干这才明白了过来。
箭在弦上,又如何能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