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我在睡梦中听到了声音。
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交谈,有人在压抑地哭泣。
谁?
是爸妈?
发生什么了?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想要苏醒过来,想要听清楚那些声音。
可身体好像被压住了,被鬼压床,无法起身,甚至无法睁开眼。
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逐渐清晰。
我也感觉到了一点光亮,像是眼皮稍微掀开了一些……
黑色……
不对,是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太可惜。再过几天,就是她孙女的婚礼了。”
“婚礼没受到影响吗?”
“没有。男方今天也来了。很体谅他们。”
说话声让我停止了挣扎。
这声音……完全陌生的声音,再加上十分明确的外语……
我彻底清醒。
一睁眼,我就看到了拥挤的客厅。
周围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女士穿着黑色的长裙,头戴黑纱,遮住大半张脸,男士穿着黑色的西服,有些还戴着礼帽。
我的手被牵着。转过头,就看到了同样穿着黑色服饰的陌生女人。
而我的手很小,被女人戴着黑手套的手握在手心。
我飘了起来,看清楚了自己附身的对象。
这张脸我记忆犹新,就是下午看到过的照片。那张照片画质模糊,还是一张家庭合照,小女孩站在父母身边,在照片的最边缘。
是恩娜婆婆!是她小时候!
我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梦到她。
恩娜婆婆没有看到我,蓝色的大眼睛注视着左前方。
我看了过去,只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老者。
和恩娜的感知联系起来,我看到了她所见见到的画面。
座椅上的人出现了虚影,像是两个人叠在一起。
有实质、更清晰的,是我所看到的那个男性老者,另一个老太太则只有模糊的虚影。
有人走上前,问候了什么。老者反应略微迟钝,抬头看着来人,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从椅子上站起。双方客套、寒暄。那个人扶着老者,被老者带着走向了里面的屋子。
沙发上老太太的虚影成为了唯一的人影。
那个老太太一头银发,穿着居家的碎花裙子,略微低头,表情木然,眯缝着眼睛,好似在打瞌睡。
恩娜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她母亲正在和她的哥哥姐姐说话。
恩娜又看看那个老太太。
她心中有一些疑惑。
她知道这老太太是她的伊丽莎白祖母,她来之前,母亲说伊丽莎白祖母已经死了,之前还看到了停放在家中的棺材。母亲说,伊丽莎白祖母睡在那里面。
恩娜这个年纪,恐怕还不明白死亡的意义。
有人走过来,招呼恩娜的母亲。
听两人对话,这人应该是老太太的儿媳妇。
“伯母,伊丽莎白祖母不听话,跑出来了。”恩娜忽然说道。
“什么?”
两个长辈都没听懂。
恩娜指着沙发,“伊丽莎白祖母跑出来了。没有乖乖睡在那个黑色的床上。”
两人下意识看向了沙发。
单人沙发依然空着。
“恩娜,你在说什么?”
“不要开玩笑,恩娜。今天不是开玩笑的日子。你的伊丽莎白祖母……她……”女人有些哽咽。
恩娜完全听不懂两人的意思,疑惑地看向了沙发。
我感觉到恩娜的意识正在悄悄改变。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在使用能力时感受到的奇异的血液流动。
恩娜并未察觉。
应该是她的疑惑让她不自觉动用了力量。
这可能一种本能。
一个人想要眨眼,就能眨眼,而不是考虑该牵动哪些神经和肌肉。
恩娜产生了疑惑,想要得到解答。
沙发上的老太太忽然抬起头,看向了恩娜,对恩娜露出一个笑容。
恩娜感觉自己受到了鼓励,挣开母亲的手,跑向了那个单人沙发,对沙发上的老太太张开手臂。
她扑进了沙发中。
这让她又有些疑惑了。
抬起头,她和老太太对视。
“恩娜!”恩娜的母亲有些生气。
周围的悼唁宾客都看向了恩娜。
老太太的儿媳妇眼睛泛红,“不要说孩子了。她才那么小……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总是坐在那里。恩娜一来,就被她抱着坐在腿上,一起看那些漂亮的戒指……”
她一开口,周围人都感慨起来。
恩娜想要说什么,粗糙、冰冷的手掌按在了恩娜的头顶。
恩娜看向老太太。
“乖孩子。听祖母说说话,好吗?”
恩娜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乖乖在沙发坐好,背靠着沙发扶手,双脚悬在半空,踢动了两下。黑色的小皮鞋敲在了沙发腿上。
周围的大人已经转移了注意力。恩娜的母亲也没有再来管束她。
“祖母已经死了呢。”老太太抚摸着恩娜的麻花辫,“活着的人是看不到死了的人的。”
恩娜迷惑地看向老太太。
“恩娜是个特殊的孩子。上帝赐予了你天赋。你能看到死去的人,你要珍惜这个天赋。好孩子……如果你看不到我,我只能一个人坐在这里了。现在,你能听我讲话。”老太太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我走得太突然了。我还以为自己能看到你莎莉姐姐穿上婚纱呢。”
“我看到了。那天妈妈带我去看了。”恩娜说道,“店里面的姐姐都说莎莉姐姐长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