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刚过,可算是入了春。
不过今年的冬天似乎赖着不想走,北风吹在学院里,潮湿而阴冷的空气充斥在道上,让本就安于享受的学员们都不愿出门。
“这样也好……”看着教学楼通往住宿区的这条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第五听云默默点了点头,朝着教学楼后面的状元碑林加速走去。
寒风裹得更紧。
看来大雨将至。
状元碑林,顾名思义,就是学校把曾经出过的状元名字都刻在石碑上,而那些石碑如今已经有了一片林子大小。由此可见,这所学校底蕴着实深厚。
第五听云很快就到了。
他在学院里心情不好时,总会一个人到这碑林里坐坐,正如在家时他会到后山的薪柴台上排解一般。于是,他对这里应当是很熟悉的,只是今日似乎有所不同。
往日一向寻不见人影的碑林,这时竟有一对母女在对着碑上的那些名字指指点点。如果只是多了两个人,倒并不会引起第五听云的注意,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明明还没有下雨,这对母女居然撑着一把紫黑色的伞!
母女俩似乎谈论得很起劲,连身后多了一个人也没发现。
“妈妈,妈妈。我决定了,我也要来南蜀学院,这里出了好多状元吖!”第五听云虽然只是看着这小女孩的背影,但从她声音就隐约感觉到,她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萌娃娃。
“好好好,没准儿啊以后我们小丫头的名字也会刻在上面呐~”妈妈似乎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子,语带宠溺地说着。
小女孩嘻嘻笑道:“什么叫没准儿,一定是有准的!我一定要把名字留在上面,我还要多留几个,就像他一样,留三个、四个、五个!总之要比他还多……”她边说,还边用手指不断指着离得最近的这块石碑。
石碑越往外,就表示年份和现在越接近。
不巧的是,小女孩现在指的正是记载着最近十年状元名字的状元碑。
“傻丫头,这样的名字最多留两个就够了……”那妈妈无奈一笑,仿佛也被自己的女儿逗乐了。若换了大几岁的孩子来说这话,肯定会惹来一顿嘲笑,但谁叫小女孩才十岁呢,她哪里知道这榜上的名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哼!留那么多有什么用!”
本来听着母女俩的话,第五听云并没插嘴的意思。但越听到后面,他就越是火气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小女孩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在这榜上留名最多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这耻辱他自己时时刻刻记得还不行,还需要一个小女孩来提醒他,嘲笑他,羞辱他吗?!
人人都以上榜为荣,他却以上榜为耻。
他握着拳,竭力控制住火气。
“这位小兄弟,小女天真烂漫,口没遮拦,若说错话了你多担待。”母女俩终于发现身后多了个人,这妇人虽不知为何眼前少年没来由地生气,但她温柔的性情令她首先就替自家女儿赔了个不是。
小女孩见这大哥哥一脸不悦的样子,也被吓得张不开嘴。
“呵,我这是较什么劲儿啊……”第五听云没有理会妇人的话,他看见这母女俩精致而又温婉的容颜时,心里就已经后悔了,无奈地自语道,“第五听云啊,你难道忘了第五家族的家训了吗?温、良、恭、俭、让,你又做到了哪一点呢……”
喃喃之中他自嘲地笑笑,然后与那母女俩擦肩而过,径自走到一块碑后坐下。对他来说,这林立的石碑并不是什么荣誉,反而是像墓碑一般压在他的心上。
快三年了,这里的石碑越来越重。
压得他都快想要钻入地底长眠不起了。
撑伞的母女俩还在低声交谈着,但第五听云已经无心去听。
雨到底还是下下来了。
起初是毛毛细雨,几声雷后,竟转眼已如瓢泼。春雨也能下这么大,这倒是让第五听云没有料到的。
豆大的雨珠如穿成的帘幕,劈头盖脸地把第五听云淋了个透。但他还是没动,心情没好的时候他一般都不会动。
“第五大哥,葛云海葛老师正在到处找你呢。”
雨声中突然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脚步声,第五听云睁开眼,正好看见一个十三岁左右的男孩撑着伞跑了过来。他认得这男孩,但却并不知道他名字,只知道葛云海的屁股后面总是会有这么个小娃娃跟着。
“葛云海?他找我干什么?”
第五听云耷着眼皮,显然并不以为这人来找自己会有什么好事。
“我怎么知道?只是葛老师让我告诉你,他似乎找到了你身体的问题所在,去不去随你。”
那男孩并没有上前去为第五听云撑伞的意思,而且他虽然口中叫得“大哥”,但言语之中并没有任何畏惧或者是尊敬的味道。
“什么?”第五听云并没有在意这小孩的态度,年龄相差三四岁的人与他还是有些代沟的。他一翻身就跳了起来,急切问道,“你说什么?”
小男孩不答。
第五听云似乎也并不是想要得到回答,因为他已经听清楚了,这么重要的事哪怕一遍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他抹了把脸,把雨水抖掉,然后不顾浑身湿透,拔腿就要往葛云海的办公室冲去。
谁料第一步刚跨出,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拦住了他:“大哥哥就是第五听云?”
拦住他的当然是那母女俩,第五听云看着小女孩那有些激动的神色,却偏偏觉得再一次受到了嘲讽,于是冷声说道:“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