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风回云断雨初晴
春色欺人,亭深院静。盈长日光偏偏溜蹿进一方幽幽竹林间,满目苍翠投射下参差不齐的阴影,风拂影动。一阵汾酒的清香掺杂着药香自远飘荡而来,犹如浸入了这满林翠竹之身,更是使人软绵欲醉。
光影绕在刀鸑鷟周身,素白的衣衫即刻镀上淡淡华彩,苏辰砂静看她穿过竹林,手中提了两坛酒向他走来。
“公子,这是什么酒?这样香。”说着,她还将一坛举至鼻间,凑上去闻了一闻。
“这酒名唤竹叶青,色泽清亮,味道醇厚。”苏辰砂已是许久不曾沾酒,此刻酒香萦绕,不禁心痒,“一会儿你也尝尝。”
刀鸑鷟欣喜地点点头,眼里似顷刻便溢满了星光,“不过,公子今日可是要招待什么客人?”她将酒坛搁置在桌上,自己则端端地在一旁站着。
“没错。”苏辰砂见她这般一本正经,一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可是慎王殿下?”她随口出言一问,却不想苏辰砂接下来的回答竟让她有些难为情。
“美酒。”苏辰砂四指并拢摊开指向那两坛竹叶青,看似答非所问,“总是要与佳人相配。”言罢,他温润一笑,看着刀鸑鷟的双眸似是嵌了朗朗明星般于柔和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公子你何时也爱这般捉弄人了?”刀鸑鷟顷刻便反应过来,秀眉一皱,深知自己又被捉弄了。
“好,是我拿你寻开心了,我向你赔不是。”苏辰砂赶忙接过她的话,生怕她一时间又胡思乱想去了,“你说的没错,确是慎王殿下。”
“你在同谁说话?”一道冷冽低沉的男声乘着竹林间的清风传至耳畔,似带有丝丝凉意,却甚是好听。
话音刚落,便见一男子立于翠竹之前,一拢玄色夔龙纹锦衣,云袖生风,衬得身姿修长如竹。一头青丝用一柄兽型银冠高高束起,剑眉斜飞入鬓,黑曜石般的双眸生出朗朗清辉,整个轮廓似刀刻般深刻,冷峻下似又依稀藏着流年静安的谧意,让人觉着天神在世也不过此般耀眼。
刀鸑鷟立在原地,目光却不自觉地望向男子双眸深处,她似是在那里拨开了烟波浩渺,看见了岿然巍峨的青山,辽远悠静,仿若置身空山新雨般流连忘返。
她几乎忘记了,这便是今日那战马之上的王将,金甲银枪,面若寒霜。
“羽涅。”苏辰砂一贯柔和的嗓音像是在这闲静安逸之景中揉了一缕暖风,浸入人的四肢百骸,“阿梨,还不拜见慎王殿下。”
刀鸑鷟这才有些局促地颔首行礼,“苏梨见过慎王殿下。”平日行动大方的她也难免在秦羽涅面前显得有些紧张无措。
“不必多礼。”刀鸑鷟这便抬起头来,秦羽涅细细打量一番,直到看见‘他’淡蓝的眼睛,才想起这是今日在酒楼上的那位白衣公子。
这般极尽清秀的面庞上竟是有这样一双惊艳的眸子,异域的眸。
秦羽涅望向苏辰砂,意思明了,苏辰砂浅笑,本还想卖个关子来着,“这是苏梨。”
秦羽涅剑眉微挑,似是没想到苏辰砂的介绍如此言简意赅。
“其他的待会儿与你细说。”苏辰砂见他露出此般神情倒也难掩笑意,毕竟平日他多是不苟言笑的,“我备了竹叶青,还有你爱吃的桃花香饼,你不尝尝?”
“自然要尝。”秦羽涅难得做回自己,不经意间,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我有要事同你相商。”
苏辰砂点点头,正要向苏梨示意,没想到她早已经默默地退至一边,“公子,我去看看你的药熬好了没。”说罢,便匆匆转身离去。
苏辰砂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风带起的素白衣摆没入青翠的竹林之间,消失不见,不禁勾起唇角,笑的温柔。
秦羽涅敛衣坐下,却微微偏过头去,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眉峰微蹙。
“你病了?”他收回目光直视苏辰砂的双眼,这才瞧见他的面色较平日里更加苍白了些。
“只是前几日染了风寒,并无大碍。”苏辰砂见他面露忧心之色,不禁出言多解释一句,“你又不是不知我自幼身子底便较他人弱些,每年换季总是易受凉,过些时日便好了。”
“那你便更该注意自己的身子。”秦羽涅扣了扣放于桌上的指节,一旦遇上这样的事他总是免不了语重心长的说上苏辰砂几句,“可需请太医来看看?”
“我又不是女子,哪里就有你说的那样脆弱了。”秦羽涅是关心则乱,苏辰砂却是哭笑不得,眼见着他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赶忙转开目光,做别的事去。
轻衫落在一截玉白的手腕之上,手指抚了玉色的酒杯,递至鼻间轻嗅,再而小酌一口,软绵醇厚之感顷刻包裹住唇齿,酒水入喉,回味欲醉。
春风拂人眼,暖意融人心。
“这可是前几年埋在梨花树下的那两坛?”苏辰砂的动作拉回了秦羽涅的思绪。
“不错。”说着,苏辰砂便欲提坛替秦羽涅斟上一杯,却不想被他轻按下手腕,不能动作。
“如此怎能尽兴。”松开苏辰砂,他伸手将那一矮坛竹叶青拿在手中,仰头灌了一口,酒水浸润过他淡色的薄唇,在日光下显得愈发夺目起来。
苏辰砂颔首一笑,才觉着自己思虑不周。他是军旅中人,常年于北漠苦寒之地行军打仗,早已习惯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如此来的畅快,“是我不好,我俩在一处当无拘无束才是。”言罢,他从秦羽涅手中夺回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