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了眼角,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男儿有泪不轻弹,刚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老童生不想再读了。可是,就在下一个瞬间,他发现周围的几个人也都红了眼睛,有位妇人甚至在轻声啜泣。
一股莫明的力量涌上心头,他继续读了下去:
“惨案过后,每个人都要负重前行。没有今日的隐忍与拼搏,就没有明日的幸福生活,过去的临州也永远不会回到我们身边。
如果你不曾努力、不曾付出,将来的你要如何向孩子描述你的故乡?
坚强勇敢的临州人是摧不挎、打不烂的。敌人毁掉了我们的生活,还对我们耀武扬威;而我们,偏偏不让他如愿!
临州还在,它一定会比原来更加美丽。临州人还在,也会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那些嘲笑我们的人,尽管笑吧,我们还会比你们过得更好!无论是谁,都无法打败我们!……”
老童生读完了。
他感到自己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烧。看了看身边的人,他们应该也一样。
这是我们的家乡!事情还远没到不可为的地步,不管为了自己还是子孙后代,一切也该从头开始了!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人们心中又是一阵迷茫。他们当然会被激励,但热烈的文字与冷冰冰的现实间有着巨大的鸿沟,它足以吞噬任何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个体。
就在这时,有个差人敲着锣走了过来,他先是在墙上贴了张告示,又扯着嗓子道:“州同张大人有令,临州骤遭大变,百废待兴,急需各位乡亲父老鼎力相助,大家共度时艰,共克难关……”
众人相视一笑。这下,他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同样的事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重复着。
一家布庄的店主站在门口吆喝了一声。侥天之幸,这家店在袭击中没有受损。现在,他决定开门迎客:就算没什么生意上门,他也不想看着自己的街坊乡邻一直灰头土脸的。既然要开始新生活了,没一件新衣服怎么行?
一家客栈的老板挂起了灯笼。报纸上说了,临州仍然扼守着交通要道,而北胡人袭击的风波总会过去,开春后,就会有更多的商队经过。他知道,尽管现在没什么客人,但如果还不开门,他将失去更多。
一家酒楼的掌柜打开了大门。街面上虽然很冷清,但只要有一家店开门了,就一定会有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只有这样,远道而来的客人才有地方吃饭,才不会在下次经过这座城市时径直从门前走过。
渐渐的,夜幕降临了。
惨案之后的两个月,住在临州的人根本就不用担心宵禁的问题。天一黑,哪怕还没到犯夜的时间,街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了。在一座没有人气只有死尸的城市里,人们自然不愿出门。
如今,大街上一片灯火通明。泥水匠人在忙碌,中年人在帮忙抬尸体,年轻些的则干起了重体力活:他们收拾着被烧毁的废墟,又从里面抬出了一块块被烧焦的重物。还有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街上支起了汤锅,一遇到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人,就忙不迭地递上一碗热汤,道上一句:“后生,先暖暖身子吧!”
忽然,有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打了个喷嚏。老先生连忙拉住那人,热情又不无忧虑地道:“着凉了吧?来,喝碗热汤!”
被拉住的年轻人连忙摆手道:“老人家,不麻烦了!我还要采访呢,时间紧任务重,先走了哈……”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翻了下白眼,又闭上了嘴巴。跟他一起的那位翩翩公子笑容可掬地从老人手里接过了碗,又面无表情地把碗递给他,平静地道:“喝吧。”
打喷嚏的年轻人一脸悲愤地把汤喝了,还道了声谢。俊俏的公子和他一起离开了,临走时还对老人笑了笑。
不知怎的,饱经沧桑的老人忽然觉得面前的男人有种颠倒众生的美……咳,莫非是老眼昏花了?
人们已经压抑了太久,他们早就受够了毫无希望的生活。所以,临州城的每一个人都爆发出了极大的建设热情。
萧靖和秦子芊到达临州的第七天,慰灵碑就奇迹般落成了。虽然遇难者的名字还没刻上去,但总算留出了空间,将来慢慢补上也来得及。
也是在这一天,两人踏上了归途。
萧靖原本预计要待上十天。之所以只待了七天,是因为所有采访任务都提前完成了。
有了那份特刊,人们慢慢了解了镜报。到了后来,不少目击者都主动找到他,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看到的惨状,厉声控诉了北胡人的罪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临州的状况也是日新月异。忐忑不安的张晔不断催促,也是他提前动身的原因。
为了尽快赶回报社,萧靖和秦子芊每天天刚亮就出发,太阳落山才找地方投宿。和曹驰约好的酒局,也只能延后。
就是这样,还在路上花了近二十天时间。今天,两人终于要回到日思夜想的浦化镇了。
“回去以后,我肯定会被禁足。”秦子芊的目光飘向车窗外,幽幽地道:“姑父这人有个习惯,我偷跑出去多久,他就要关我多久。咱们出去了快三个月,也就是说,今后三个月你都见不到我啦。报社的工作,可要安排妥当才好。”
萧靖“嗯”了一声。
眼看着就要和伙伴们重聚,他的心情是十分愉悦的。可是,听完了这番话,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