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第一道诏令是要宣告天下的,这一条关系着基本国策,甚至可以体现皇帝的喜好。
很多人都以勤政爱民为旨,便是先帝,那个愿意举国之力六次亲征,完成自己打仗愿望的昏君,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诏令都是大赦天下,其他皇帝也多如此。
到了任青这里,“朕今日登基,第一道诏令便是让位于吕栋,内相吕栋文能治国,武能安民,当为天下主。天下,有德者居之。”
就这样让位了?
吕栋心中多少纠结忐忑,甚至为了任青不肯让位而做出的种种预防手段,此时看来都是小人之心了,但,他一点儿也不感到高兴。
那些话,听起来是赞扬自己的,其实呢?这般局面,他若是直接应下,还不知要背上多少骂名。
“臣惶恐,臣… …”
不等吕栋推辞,任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解开了外袍,让那件华丽的龙袍自然垂落在龙椅之上,他站起身来,摘下了头上的九旒冕冠,那长长的珠串总在眼前垂着,真是十分影响视线啊!
分量也着实不轻呐。
摘下冕冠之后,觉得头都轻了许多,任青微微晃了晃脑袋,笑着对一众懵逼的大臣说:“如果没人愿意接手,且容我挂冠而去。”
金光璀璨的龙椅靠背正中是个龙首模样的凸起,任青把九旒冕冠挂在了上面,扭身就离开了。
趁着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轻功便已经使出,那些侍卫倒是还能拦上一拦,他们常年习武,又在皇帝身边儿,反应总能比别人快一些,及时一些,但,拦吗?
他们心里头都清楚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也就是没有听到命令,犹豫的这一刻,便眼睁睁错失了拦截的良机。
吕栋的脸色铁青,谁敢真的下令去抓皇帝?刚刚祭天登基的皇帝扭头就挂冠而去,哪怕一直有心让其让出那个位置,但,真的被让了,为什么一点儿也不觉得开心。
如果吕栋身在现代,看过某个言情剧,估计就会从那一句“我要让你穿我穿过的嫁衣”上面悟出什么,哪怕是人人争抢的皇位,自己谋夺来的,和别人尝了鲜之后扔掉不要的,到底不一样。
“这,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的性子竟然是这般吗?”
“难道… …”
能够在两年之内收复北方,吕栋付出的努力自然不少,而这也导致他原本忠心的人马被掺了沙子,便是眼下,这些随着他跪拜的大臣,也有不少都是各有心思,毕竟,天下才刚刚安定,就像是任青留下的那句话“天下,有德者居之”。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拿这个作为目标,因为,以血脉传递的皇位到此被让了。
这般情况之下,吕栋哪里还敢沽名钓誉做些推辞,没有陪他演戏的那个,万一真的有人厚颜无耻地上去自认有德,他难道要上去跟人打一架抢回来吗?想到那样的情景,吕栋的脸色就像是浸了墨汁一样,黑云密布。
不等一种大臣反应过来,吕栋快步走到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皇冠带在自己头上,龙袍也草草披到了身上,因为着急,宽大不合身的龙袍有些吊儿郎当的,衬着内里的紫色官服也显得极为可笑。
保持着这么一副样子,吕栋状若无事地坐在了还有余温的龙椅之上,心里膈应得不行,面上却还要厚着脸皮说些场面话,表示他遵照皇帝旨意,登基了。
不敢挑个什么黄道吉日,另择时间祭天,趁着天色还早,忙着弄出一篇祭文,令老博士念了,烧给了上天。
仓促之间,哪里有什么好文章,老博士年龄大了,早已不复当年的才思敏捷,只把之前的文章增补几字,重新念了一遍,有些地方,仓促到“麟”字都脱口都不曾改。
好在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里,听他念的通顺,也没人去仔细听,吕栋一心想着如何安排之后的事情,要压住这些大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皇室血脉,说起来简单,但奈何天下就认这个,他一个外人,平白登了皇位,可真的是开了个坏头。
心里千般思量,面上滴水不露,到底是把这登基之事坐实了,如此,勉强就有了些大义名分。
早已远去的任青自然可以想见吕栋的为难之处,离得远了,越是想,越是想笑,索性就大声笑起来,笑声震动肺腑,内力随之流转,忽而一声长啸连绵不绝,隐隐有了些明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