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的阳光穿透过重重黑夜,在天边投下青灰色接近于鱼肚白的影子的时候,王雍就醒了。
这种天气在正午时分赶路纯粹是和自己过不去。
光芒带着一种灰蓝的色彩。
他看了看燃烧过的鬼草的余烬,烧过的草杆相互交叉,形成了一个简单的象形符号。
每次都是这样,像是在传递着什么信号。
他在这条看似漫无止境的路上走了三个多星期,直到他看到一个路边的泥草棚子。
这是这条盐碱路上少有的人类曾经生活的痕迹,但是王雍走进去看的时候,往往只能看见枯死的尸体,生前看上去不是个麻风病人或是个疯子。
看到的这些场景越来越多,他也最终只是在门口稍微停留一会,然后踏上新的旅途。
在这里,时间仿佛都渐渐失去了意义。
极度的干旱和贫瘠下,连灵体也难有产生的理由。
这个泥草棚子看上去似乎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棚子上的泥还比较新鲜,似乎刚刚被晒干。表面的龟裂下还能看到些许的湿润。
王雍穿着的靴子路上都换了两双了,都坏了。
正在穿的这双,表皮也开始逐渐有些脱落。
稍稍前行两步,他看见了屋主。
这是个还没有丧失了生命力的人,大约三十多岁,他一头乱蓬蓬的草莓色长发几乎触及腰际,他正在给一片稀疏的玉米地除草,专注而入神,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走近。
路边是有些稀疏的玉米地,这些玉米粒硬的就像枪子。
似乎是王雍的靴子和那硬皮一般的地面的摩擦声惊动了什么。
一只精瘦的乌鸦扑棱棱的飞了出来,停在低矮的泥草屋顶上
它打量着王雍的行装,灰扑扑的也许是黑色的袍子,脸上尽是一片沙漠中人常见的沧桑之色。
“豆子,豆子,音乐的果实。你吃得越多,放屁就越多。”它突然受了启发似的大唱道。
屋主被乌鸦粗哑的声音惊动,回过头来定定的看向王雍,他的脸被带着些许灰白的头发和胡子遮掉大半,可以看见的一小块皮肤没有腐烂的痕迹,应该是活人,不过目光多少显得有些呆滞。
“陌生人,祝天长,夜爽。”
王雍看着他,这是一种他不曾听过的语言,但是他能够懂得其中的意思。
王雍举起右手,食指成勾状:“祝你收成增倍。”这句话是用古拜伦语说的,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听得懂。
终于他仿佛好像是笑了起来,这嘶哑的笑容无声的隐藏在胡子和头发中。
这时,无边的热浪滚滚而来,周围的景致开始逐渐扭曲,就像在一点点蒸发。
草莓色头发的屋主也好,乌鸦也好,泥草棚屋也好,逐一消失。
极远方向那几乎看不见的一线雪山也消失了。
一瞬之间,他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失重感,头有些昏沉。
仿佛从夏天下午过长的午睡中醒来一样。
他的脚下仍然是那一片盐碱的道路,无边的白茫茫的石漠延伸到极远的方向。
但是脚下的触感和那略有不同的阳光的感觉明白无疑的告诉他,他又回到了巫师世界。
他看了看方向,继续前进。
一边走,一边对着地图校准着自己的方位,他大约弄清楚了自己的方向,大约用几天时间就能够赶到自己的驻地了。
正午时分,他仍然在赶着路,热浪和光照蒸发着他身上的水分,在他的身体表面形成薄薄的一层盐碱。
他准备走到下一个高坡的背阴处休息一会。
这时候,他听到一个轻微的隆隆的声音。
抬头向上望去,一个小型的空艇缓慢的从眩晕般的烈日旁缓缓划过。
然后似乎是发现了他的踪迹,很快的停滞下来,缓缓降落。
王雍看到一个身穿深红色袍子的身影,下一刻红光一闪而过,她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露出笑容,走上前去,搂住了这个身影,感受着她的柔软,她的温柔。
……
片刻之后,王雍在空艇上洗了个澡,和妮尔相对而坐。
空艇内的空气带着新鲜的凉意,就连窗外透过晶片照射进来的阳光都没有多少热度,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舒爽。
他和妮尔啜饮着青柠汽水,相对而坐。
他背靠着藤椅,微微懒散:“妮尔,怎么会想到开着空艇这么老远来找我?”
妮尔看着他,眼里都是一种幸福的,舒缓的笑意:“你不知道,流浪牧场到石漠的峡谷地区发生了剧烈的地震,完全坍塌,而你又完全联系不上,而且我搜集信息的时候才发现石漠地区的原巫师已经三年没有消息了。流浪牧场原有的每个月前往送物资的车队也断绝了。我马上就过来找你了……”
她说着,语气中带着稍许的急匆匆和后怕。
王雍抓住了她的手,牵引着让她坐到自己的怀里,绕住了她的腰肢。
妮尔靠着王雍的身躯,感到这段时间搜寻的疲惫渐渐地消失了,只想就这样轻轻地进入睡眠。
但是在那之前……
妮尔回过头看着王雍展颜一笑,眼睛成了一条红色的弯弯月亮,她吻上了王雍的唇。
带着渴求,那微微颤抖的温热的唇。
王雍抱起了她,吻了吻她的唇。
……
许久之后,天边的太阳在地平线上已经只有血红的一条边痕。
妮尔仍然搂着王雍的脖子没有放开,闭着眼睛熟睡在他的怀里,脸上似乎还带着些许未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