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刻钟的样子,珠儿和兰馥捧着卷轴进来了。
淑妃见了,歪着头柔弱无骨的看着威帝,笑道:“母后说琼林苑冬景萧瑟,特地留曲昭训画幅画儿来,这题跋可是‘冬日春景’呢!”
威帝道:“母后断断没有这样的刁钻,这定是你想出来的促狭法子,捉弄人倒罢了,还要扯上母后一起。”
“臣妾不管,母后想要的,臣妾自然要设法弄了来嘛。这可是孝道!”淑妃振振有词。
我心中明白淑妃已经在提前织网了,万一不是一开始太后说的冬日春景图,淑妃就可以用“不孝”的说辞收网了。
见太后有些期待的看着珠儿手中的卷轴,便起身示意兰馥和珠儿一起将卷轴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来。
殿内无人做声。
威帝本来漫不经心的跟定妃说着五皇子的事情,此时也停了下来,聚精会神的看着打开在他们面前的长卷来。
画上正是琼林苑的景致,水瘦山寒,草木凋零,正是冬日风光。
淑妃正要说话,却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已经看到画中是冬日景致不错,可是风景之中还有若干人物在其间行走嬉游,十来个孩童情态各异:或追逐风筝,或斗草争鞠,或泛舟钓鱼,十分活泼;而亭台之上的儿童或对弈,或抚琴,或围坐在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周围,捏肩锤膝好不孝顺。离开亭台一段距离的,则是三位明**人的宫妃正倚着水榭的栏杆,一起看向湖水——湖水中却是一树桃花的倒影。她们身后是一位着黄袍的中年男子,笑望着园中众人。眉目之间有七八分威帝的样子。
整个长卷虽然都是冬日景象,却因为人物之间温馨互动、其乐融融的样子,让人感觉轻松惬意、春风拂面。
威帝看了先笑了起来,向太后道:“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已经目含笑意,又仔细看上一看,道:“倒比曲妃画得活泼些。”
曲妃也笑了:“母后就是母后,夸人还要转好几个弯儿呢。银朱倒觉得,小莞的笔法线条细腻,比丹青阁的画师们还多些灵动,最难得是这画中的人物和布局,难为她小小年纪怎么想来的,实在是个聪慧的。如此,母后的《冬日春景图》可算是有了。”
定妃在旁边奇道:“居然真的叫这个名字,我在一旁看着就觉得春意盎然呢。”
淑妃撇了撇嘴,伸出纤纤玉手指着画中的桃花,“这其他的都还凑合,可这桃花怎么回事,冬天哪有桃花呢,这可是把整幅画都给毁了的败笔呢!”
我看太后一眼,恭敬的回道:“淑妃娘娘,这是画中美人心中的春景,借着湖水倒影表现出来罢了,只要岁月静好,心中有情,家人和睦,便是身处天寒地冻、北风呼啸的腊月,那也是宛如身处春光明媚之中的。”
曲妃道:“这正是以虚带实的手法。”
淑妃见威帝很有兴致的走到画跟前去仔细赏玩,便扭了头不再说什么了。
太后的眼光落在我身上好一会儿,颔首道:“曲氏的话不错。家人和睦,才能六合同春。你年纪不大,倒是有些丘壑。难怪晟曜宠你。哀家先前还怕你是个狐媚的,带坏了哀家那仁厚的好孙儿,如今算是放心了。”
又吩咐了万公公将画送去丹青阁,装裱好了尽快送来挂到寝殿里去。
看来太后是满意的。我的心慢慢松快了——这件差事总算过去了。
太后睃了一眼威帝,“哀家知道你宠着太子,可也不能不顾其他的儿子们。说起来,晟旸你也该好好管管了,实在不成体统。长此以往,以后谁能帮他,谁能保我晟氏江山……”
“母后,朕知道了。御书房还有些要紧的折子没有批,朕先过去了。改日再来陪母后说话。”威帝直接打断了太后,匆匆离去。
太后见状,知道威帝是不愿听她说太子失德之事,只有重重的叹了口气。
淑妃便在旁边凑趣,夸太后头上的羊脂玉簪子成色难得,要太后赏了她,七八句话下来,太后方才开颜。
我看曲妃一眼,两人便一起起身向太后告退。
太后含笑道:“曲氏的画儿不错,哀家赏你什么好呢?”
我微微一愣,这画不是罚么,这会子高兴了要赏自然也好,可哪有自己说要什么的。我真正想要的是我顾氏一族恢复如初,这赏赐太后给不了,我更不可能此时提出来。便恭顺道:“太后娘娘喜欢就是小莞的福气了。何况,王爷是个孝顺的,若是知道太后娘娘对小莞的画青眼有加,只有更高兴的。小莞不敢居功请赏。”
太后这才真正的笑了,挥退了我和曲妃。
出了慈安宫,曲妃回望一眼暮色中的慈安宫,摇头道:“太后娘娘到底年纪大了,早年哪里会这样偏听偏信。今日之事,淑妃遣人盯梢在先、刻意隐瞒误导在后,太后居然也不追究。实在让人心寒。”
我淡淡一笑:“亲疏有别罢了。娘娘难道还看不穿么。”
屈膝行礼后,便与曲妃在岔路上分开了。她自回了毓秀宫不提。
我带着兰馥和珠儿不紧不慢的朝坤宁宫走,兰馥笑道:“原来昭训如此善画,先前皇后娘娘还说若是画的不好了,她便去请了皇上一起到太后面前说情就是,总不能让你真正受了太后的责罚。不想,完全是白担心了呢。”
我吁了一口气,正准备问问她之前被侍卫拉扯着摔在地上可曾受伤,身后有步辇开道的声音传来。
扭头看去,是定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