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德回家,忐忑小心地将皇帝的话带给了侄儿宋长卿。
因为他实在不明白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侄儿虽然才高八斗,但连个举人也考不中,到底有什么本事?
谁知道宋长卿听完以后,只是冷冷的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允诺了。
而威北侯原本是打算将永昌伯要带去的冀州援兵拦截下来,不过如今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打算再做这些无用功了。
皇帝不相信晋王,自毁城墙,倒是省了他好些事。
永昌伯林翰出发的那一日,宋温德与宋长卿也坐在马车中跟随。
这一次,没有人欢送,所有朝臣的心中都蒙着一层阴影。
函谷关一旦被秦军攻下,那京城与中原的最后一道屏障就没有了,秦军便能很轻易的长驱直入,直逼京城。
若是到那时,他们这些臣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金碧辉煌的宫阙上,反射出层层叠叠令人目眩的光芒。
詹士春站在摘星阁上,壮阔恢宏的京城尽收眼底。
一身宫装雍容华贵的淑太妃沿着陡峭的台阶缓缓而上,似乎已经忘记了她上一次来摘星阁的时候曾经遭受过怎样的对待。
詹士春听见脚步声,回头望了一眼,眼神中立刻散发出浓浓的厌恶。
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像一根常年生长的刺,这么多年来一直深深地扎在淑太妃的心上。
可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始终是倔强不能服输的,已经深入骨髓的骄傲让她脸上仍旧保持着无可挑剔的微笑。
“詹大人如今是心慈手软了吗?本宫见皇帝这些日子身体逐渐好了些呢。”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前些日子皇帝根本不对劲,可这些日子,看皇帝的样子,像是又缓过来了,神志逐渐清明。
乔桓的儿子啊,他不是应该经受着永生永世的痛苦,永不超生吗?
詹士春转过头去,看也不看淑太妃,发出一声讽刺的冷笑。
“徐淑宁,你见过猫捉老鼠吗?”
虽然讽刺,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跟她好好的地说过话了。
淑太妃怔了怔,眼神中忽然浮现出怀念的神色,声音深处有些颤抖:
“我记得当年你送过我一只白猫……可我并没有见它捉过老鼠。”
因为是他送她的猫,所以她一直爱惜,每天大鱼大肉的精心喂养着,那猫又哪里来的机会去捉老鼠呢?
“你当然见不着,后来是你亲手摔死了它……原来那时是我没看清,从头到尾你都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詹士春也想起那只白猫来,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神色却更冷了几分:
“不过,心狠手辣如你,还是没想明白,如果想让一个人痛苦,并不是让他混混噩噩一直到死。”
“如果能那样,对他来说倒是一种福气,而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一切都被人夺走,却异常清醒,无能为力。”
“所以,你是想让他像一只老鼠一样,被人戏弄到最后,仓惶狼狈,无路可逃?”
淑太妃在秋风中笑了起来。
“很好,这样也很好!这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乔桓啊乔桓,当年你从我手中夺走了他,你一定没有想到他是一个什么样恶毒的人,你的儿子活在这世上这么痛苦,你在黄泉下,一定不能瞑目吧?
淑太妃这是第一次欢欢喜喜地从詹士春身边走开。
临走前,她还回头挑衅地冲詹士春笑了笑:
“其实归根到底,我们俩才是同一路人,你非要去求强求不属于你的东西,结果如何?”
詹士春脸上的皱纹中都深刻着冷漠:
“不管我与阿桓的结果如何……若是当年让我与你在一起,我宁可去死!”
冷冰冰的一句话将淑太妃脸上的笑容尽数击碎。
那一丝小小的得意,全都化为了悲哀,淑太妃沉着脸拂袖而去。
走到摘星阁下的时候,她的眼中却不由得滑落两行清泪。
若是那时候他们在一起,是不是他们如今也能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家,儿孙满堂呢?
可惜,他占据了她所有明媚的少女时光,却偏偏要遇见另一个人!
上天何其不公啊!
弘农县白家。
一大早,薄雾霭霭中就有一个年轻人风尘仆仆而来,举手扣门。
陈管家开了门,入目的是一张平凡却朴实的脸。
“何五少爷,是您呀……”
陈管事认出了来人,连忙探出头来,左右环顾了一下,趁着没人,赶忙将他让了进去。
“您是来见七……是来见秦王世子殿下的吧?”
何丛梅朝陈管事拱拱手:
“多谢陈管事为我行这个方便。”
“嗨,五少爷说哪里话,世子殿下一直等着您呢。”
从进驻弘农县的那一天开始,萧绍棠就一直在找何丛梅的下落。
章千总既然不会放过白家的人,那定然也不会放过何家的人。
好在何家早就人去屋空,唯有何丛梅留了下来。
萧绍棠就一直担心何丛梅会遭到章千总的毒手,此时听说他来了,真是喜出望外,立刻就迎了出来。
“五哥!”
“世子殿下!”
两人截然不同的称呼让萧绍棠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的抱住了何丛梅的肩膀。
“五哥,你去了哪里?让我好找!”
面对萧绍棠如同从前一般的热情洋溢,何丛梅忽然有些为自己的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