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萧绍棠蹲在她面前,第一次动了想要杀掉圆慧的念头。
明明他们从西南到西北的路上,在深山中看瀑布的时候,她的眼神还那样明亮而欢快,但是这一刻,他从她身上看到的,除了疲惫,就是落寞和伤心。
“欢欢,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好好地保护你……但我对你绝无二心,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该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可能和你分开……”
“你不是没有好好保护我,你是根本就没想过要跟我说。”
白成欢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望着他,眼神宁静得让人不安:
“前后两次,圆慧对我的敌意,你都没有清楚明白地告诉我。若不是我向来相信自己多过相信鬼神,那你告诉我,我此刻,该如何自处呢?”
萧绍棠哑口无言。
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讲一切都阻挡在她的身外,不让她知晓,就是对她最好的,可这时候,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的责问。
时人敬鬼神,而他却让她这样毫无防备地被一个人人敬仰,德高望重的高僧步步紧逼,要是换了心志稍微弱些的女子,此时怕是已经崩溃了。
“欢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件事你生我的气,我无话可说,但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再让你受今日这样的委屈!”
说完,萧绍棠霍然起身,杀气腾腾地就往外走。
白成欢望着他的背影一言未发。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她不相信空口无凭的话,她只看她能不能接受最终的结果。
圆慧被白成欢丢出军营去以后,本来就不死心,还想寻机会劝说萧绍棠,自然没有远离,赵文松带着人,没费什么劲儿,就把圆慧抓了回来。
此时的圆慧跟京城北山寺的那个出尘的高僧比起来,已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萧绍棠真真正正坐下来审视面前这个在别人口中声望一直不错的和尚之时,也是带着满心的不解。
“明明你该是个六根清净的和尚,我也从来没有得罪过你,可你为什么非要插手我的事情,来折腾我?”
看起来狼狈不堪的圆慧先是掸了掸僧衣上的灰尘,才端端正正席地而坐,与坐在他对面神情冷峻的萧绍棠相对,笑容之间从容淡定:
“世子身在红尘,难免被红尘蒙蔽,等世子日后得登大位,便会知道,贫僧是为了世子好。”
“去你的为我好!我好不好到底关你什么事?!”
萧绍棠恨极了圆慧的自以为是,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怒道:
“就算有一天我做了皇帝,那也是我的父亲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天下,是我的妻子陪伴我一路闯出来路,绝不可能是因为你这个和尚的胡说八道!”
“那是因为世子并不知道,你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圆慧叹了口气,脸上还是让萧绍棠咬牙切齿的悲悯可怜:
“你若是想成大事,非娶崔家嫡长女不可,这是天命,贫僧窥破天机,拼着魂飞魄散来跟世子谋这场造化,世子为何就不明白贫僧的一片苦心?”
“你的苦心就是拆散我们夫妻,然后塞一个你选定的女人来给我?圆慧,你以为你是高僧,你就能代表神佛来决定我的命运?无论我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萧绍棠大怒了一通,给圆慧下了最后通牒:
“若是你还是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萧绍棠不敬神佛,双手染血了!”
圆慧见他这般发狠,也站起身,双掌合十,长叹一声:
“阿弥陀佛,痴儿!执迷不悟的人明明是世子你……若你的妻子是个已死之人,世子是否还要如此对贫僧?”
“你胡说……”
萧绍棠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圆慧却飞快地道:
“你的妻子早就是个死去多时的孤魂野鬼,如今不过是夺人皮囊,寄宿其中,明为疯傻之女一朝清醒,实则是孤魂野鬼扰乱阴阳,世子既然与她做了夫妻,难道从不曾察觉她异于常人吗?”
圆慧的话音轻飘飘地,落在萧绍棠耳中,如同佛门的黄钟大吕,直直震荡在他的心上,又如一双手轻轻挑起他心底那根最隐秘的琴弦,那些压在心底的困惑,全数涌出。
再对上圆慧悲悯的眼神之时,他的整个心神都仿佛被这样如同神佛悲悯俯视世人的眼神摄走,只余往事历历似是从他眼前不断掠过——
是,从他见到她的第一日起,其实一切都不对。
传言中从生下来就疯傻的女子聪慧冷静,虽然初遇那日的一切后来他想起来的时候,也不大清晰,可是他也从没忘记过。
她从未读书,却出口成章,凭着几本幼儿启蒙的恕就能读会写;她也不曾到过京城,却对京城的一切无比熟悉,甚至她无缘无故地对皇帝充满仇恨,晋王口口声声唤她成欢姐,她对晋王也呵护如亲弟,甚至,那一张张精准的舆图也出自她手!
恍恍惚惚中萧绍棠还能清晰地听见圆慧的声音。
“其实世子心中也清楚对不对,但是世子只是凡人,你看不透,堪不破,如今世子心中也有定论,还有何话可说?”
他心中有定论?
萧绍棠不知道自己的定论是什么,他只是随着那些记忆一同想起了当初在白家荷花池边,她雪亮的眼神,她笑起来醉人的模样。
后来他们分离,重逢,历经波折终于在一起——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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