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伴随着一声叫人头皮发麻的尖啸,铁门缓缓地打开了。
与此前的那些锁孔里头灌铅的死门不同,最顶层的这最后一扇门,并没有被封死,实际上,它甚至都没上锁,只轻轻一推,就开了。
暗淡的火炬之光顺着敞开的大门,从走廊里头灌了进来,为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纳兰暝三人步入其中,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间相当简朴的卧室。
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四壁白石,仅此而已,简陋得简直不像是隐藏在层层铁锁之后的,最终的房间。这房里没有窗子,故而无论白天夜晚,都是漆黑一片。正常人在这儿呆久了,肯定会疯掉,即使是纳兰暝,见着这种环境,也难免觉得有些压抑。
“囚禁芙兰的四百五十九年的那间地下室,跟它比起来简直就像总统套房。”他如是想着。
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他的目光便被一位少女夺走了。不只是他,就连同行的蕾米莉亚与炎华,见到了她的身姿,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呆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了。
她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矮小纤弱,穿着一套纯白的泡泡连衣裙,纤细的腿上裹着白色吊带袜,胳膊上则套着一对带花边的长手套。她那一头银色的大圌波浪卷长可及腰,仅用一条细丝带和几个不起眼的小发夹轻轻地束着,显得蓬松柔软,给人一种云朵一般轻飘飘的感觉。
除此之外,她左手的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白金戒指。这便给她这一身白衣,增添了几分“婚纱”的味道。
这位少女有着冰雪一般白圌皙滑柔的肌肤,以及火焰一般赤红的双眼,如春花与秋月相映,美得不似人间之物。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声不响,一动不动,甚至连外头来人了,都不抬头看上一眼,就像个做工精巧入微的白瓷人偶,一眼看过去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假,是死是活。
一只血统纯正的白毛波斯猫正伏在她的双膝之上,用它那对一红一蓝的异色瞳凝视着面前的三位不速之客,毛茸茸的长尾则不安地左右摆动着。
“咳咳......”
纳兰暝干咳了一下,将已经看呆了的蕾米莉亚和炎华拽回到现实之中,同时,也叫醒了他自己。诚然,面前的这位少女在这黑暗的古堡之中,就是漆黑夜幕中的一颗晨星,想不看她都不行。即使如此,纳兰暝也得时刻提醒自己:
“你还有正事要做。”
“打扰您了,凯瑟琳·帕歌斯小姐。”纳兰暝往前走了一步,弯腰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我是纳兰暝,第二真祖,‘杀戮天使’希拉之子。从辈分上来讲,我该是您的表弟,当然,您大可不承认这层关系,这并不是我来此叨扰的目的。”
银发少女,凯瑟琳·帕歌斯,仍旧安静地坐着,轻抚着白猫的后背,看都没看他一眼。她双目无神,似是已神游天外,没有听进一句话。
纳兰暝并不在意这一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这次来,是来带您离开此地的。”
“喵!”
话音刚落,那白猫便是一惊,从少女的手掌下挣脱而出,跳落到地上。它就像条泥鳅,七扭八扭地从三人的脚边蹭了过去,窜入他们身后的走廊,一溜烟地跑远了。
接着,只见凯瑟琳缓缓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向了纳兰暝。纳兰暝见状,竟也毫不示弱,圆溜溜地睁大了眼,瞪了回去。如此这般,空气中顿时便多出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后边的炎华与蕾米莉亚大气都喘不上一口。
若是两只老虎山头对峙,一旁的狐狸黄鼬该是没有看热闹的闲心的。
片刻的沉默之后,凯瑟琳·帕歌斯便先一步低下了头。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炎华与蕾米也随之一齐松了一口气。
“请回吧,我并不想离开。”凯瑟琳如是说道。
“您就甘愿被锁在这深宫之中,为世人所遗忘吗?”
纳兰暝这一问,态度是有些咄咄逼人,而凯瑟琳也并不回避什么,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想你搞错了什么,我并不是‘被’锁起来的,没人能锁住我。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至于‘被遗忘’,很遗憾地告诉你,那正是我想要的。”
“你就不希望改变这一切吗?”
“我只希望你能离开。”
“呵呵......”
见到对方态度这么坚决,纳兰暝竟然笑出了声。他迈开步子,又往前走了好几步,直接站到了凯瑟琳的面前,而后单膝跪地,平视着她的双眼,道: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姐姐?”
“我从你的眼中,看见了恐惧,对过去的恐惧,对未来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存下去的恐惧。你是如此的胆小,以至于每踏出一步,都会死于心梗。所以你不能前进,不能后退,不能生,不能死,只能把自己藏起来,在黑暗中颤栗,直到永远。”
“你的眼睛和我的很像,遗憾的是,在你的眼中,我并没有看见一个强大的吸血鬼,我只能看见一个脆弱的灵魂,因恐惧而颤抖不已。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我很好奇......”
“够了!”
凯瑟琳猛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她俯视着纳兰暝,后者则仰起头,满面微笑地与她对视着。她那张瓷器一般精细而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那是毫无遮掩的怒容。
“现在,从这里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