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黄得功的话,天子朱由检沉吟不语,没有说话。
如果李植准备攻打京城的话,肯定不会放过消灭一万京营溃兵的机会。几万骑兵追杀之下,杀到京城脚下这一万京营估计要死一半。京城中只有八万京营,少了五千人,到时候攻打京城会轻松不少。
但是李植没有追杀,李植确实没有攻进京城的意思?
朱由检站在御座前,皱眉不语。
他正在那里犹豫,却看到殿外跑进来一个三个太监,慌张跑到了大殿中间跪了下来,唱道:“圣上,津国公李植从通州派人送来了一封奏章!”
李植打完京营来说话了?李植要说什么?
朱由检赶紧喝道:“念!”
那个太监慌张打开了李植的奏章,大声念道:
“臣津国公李植,奉天子之令坐镇天津,八年来南征北战,唯思报效国家而已。十二月二十九日,臣接旨援锦,率九总兵十七万将士血战于虎头坝上大凌河畔。其战凶险无比,马科、王朴兵马冲击东奴火铳兵,连溃六次。臣虎贲师阵前被东奴骑兵突入,前阵大溃后阵接上。然十七万将士高唱战歌,以万死不决之心,以挽救国家之志,浴血厮杀,终获大胜。”
“十七万将士损失惨重。说血流漂杵,不能尽言边军之悲壮。”
“然等十七万将士血战之后,才知道此次大战,尽是朝中奸臣的谋害。锦州大战,本可不战而胜。几千战死将士的性命,竟成为奸臣玩弄权术的牺牲品。十七万精忠报国之士,遭受此等冤屈,不能不冲冠一怒,慨然请命。”
“倘若锦州一战因为奸臣阴谋大败,我大明何去何从?不杀尽太仆寺藏银一案涉及的奸臣,世间再无是非,天下再无法度。不杀尽奸臣,马卒心寒壮士血冷,大明再无忠义之士也。”
“请天子大开杀戒,以正视听。内阁首辅吴甡,此案罪魁祸首,可诛九族。太仆寺卿陈继善藏匿银饷,户部尚书李待问谎报无银,可诛三族。吏部尚书贺世寿参与谋划,多方联络,可杀一门。另有户部侍郎六人、太仆寺少卿二人,以下共三十三人,知情不报,配合主谋欺君罔上,皆可杀!”
“若此三十七人及首犯亲族能按法诛除,则国家法度大张,四海皆知天子威仪。十六万忠义将士感激天恩,必将退出京外各返原籍。”
原来李植的奏章,是来杀人的。
一杀就是三十七人,就是九族、三族。
听到李植杀气腾腾的奏章,众官都是脸上一白。这李植也太狠了,赶尽杀绝啊。吴甡要诛九族?陈继善和李待问要杀三族?知情不报的户部和太仆寺官员全杀了?这一次是要把户部和太仆寺杀干净了。
贺世寿颤颤巍巍地摇了摇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竟坐在了殿中,全身无力站不起来。
两个太仆寺少卿扑通跪在了地上,慌张失措地朝天子磕头。一个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户部侍郎听到这个奏章,竟眼睛一翻昏倒在朝堂上。几个同僚赶紧为他掐人中,却无论如何掐不醒他。
皇极殿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天子朱由检无奈地坐回了御座上。李植这一次要杀的人,比上一封奏章又多了。
这已经不是杀人了,这是对朝臣的大清洗。这样杀人,朝廷的威仪何在?如果自己按李植的奏章杀人,朝中的文官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的。
但是如果不按李植的奏章杀人,十六万边军会怎样?高峻的京城城墙能不能拦住这义愤填膺的十六万边军?
如果等李植的大炮拆了城墙再杀人,李植会不会列出更长的杀人清单?
朱由检脸色发白,看着朝堂上的群臣,说不出话来。
渐渐的,朝臣从短暂的混乱中恢复过来。左都御史刘宗周出列大声喊道:“圣上,李植狼子野心所图非小。若圣上按其奏章杀人,天下人只知李植,再不知世间有君主也!”
朱由检看着刘宗周,没有说话。
吏部尚书郑三俊激动得满脸血红,手举牙牌站了出来,大声喊道:“臣郑三俊愿上城墙,率八万京营和李贼决一死战!”
朱由检看都不看郑三俊,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几十个文官却不愿意沉默,集体站了出来,大声唱道:
“李贼猖狂,天子万万不能受之威胁!”
“天子死守京城,号令天下兵马勤王!”
“我等和李贼拼了!”
朝堂上一时纷纷扰扰,说什么的都由,总之就是不能按李植的要求屠杀朝臣。
闹了一阵,众官见天子始终不说话,渐渐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