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到这人的声音,我不由微微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却只觉这人的声音很是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抬头看过去想要看清楚,但城头此时一片灯火昏暗,我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孔。
听得那人的话,百里徒倒有些踌躇,一下有些默然,与何云、杨冲他们以及镖局里的兄弟都往我身边靠了靠。我想了想,朝城上那人欠身道:“回这位将军,我们兄弟几人是去西域采药的。”
百里徒是怕泄露了身份,才没有马上搭话的。我们从昆仑山一路赶来,从未敢暴露行迹,因为担心被七大门派的人找上麻烦,所以我早已吩咐过百里徒几人不得向旁人道出我们是天下镖局的人,逢人只便道是前去西域寻找药草的雇佣兵即可,免得招来不必要的祸端。这么做无异于草木皆兵,只是七大门派在江湖上的耳目众多,加上岷州城距离崆峒派又是极近,城中说不好便有崆峒派的子弟在,我实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即便先前与那些真正的雇佣兵团在山脚宿营,我们也没向他们透露半点,焉知他们之中是否还有一如唐牛那伙对七大门派与长生堂知之甚多的人在。
那人笑道:“采药的能有如此身手,你等也是当真了得。”
他说的,应该是指江顺最后发出的那五枚金花镖击退吐蕃大军之事了。但他一定不知道是谁出的手。眼下岷洲城刚刚获得大胜,这人高兴还来不及,问这话多半是客套话,此时我也只道敷衍他几句就是了。
我笑了笑,道:“将军谬赞,我们兄弟行走江湖十数年,身上自是有些本领的,否则也不敢行走西域。”
话音刚落,这人身边,一名个头略矮的人忽然轻“咦”了一声,身体也探出城垛来,一边伸手往旁边抓过一支火把,道:“敢问这位好汉,你又是何人?姓谁名谁?”
说着,他将火把往下举了举。
他的声音在我听来同样也很熟悉,话语中透露着深深的疑惑。以这一二十丈高的城头和城下的混黑,纵然他把火把递的再深,也根本看不清我的容貌。我本想还说些场面话,随便说个名字糊弄过去,但他这么一举火把,我却一下看到了他的模样,心里不禁又是一惊,登时呆住了。
说话这人,居然是那古!
我以为自己看错,伸长了脖子定睛看了看,但见这人一脸的文雅,面带微须,双眼里透着机敏,却不是天狼族那古巫师又是谁?
自从上一次在弥罗族与那古一别,至今已过去三四个月了吧。那时他们天狼族搬迁中土在即,而我因为要替七大门派炼制蜮毒解药急着赶往昆仑山,分别之后便再没有他们天狼族的消息。不过我被关在昆仑山数月,一直以为这段时间里他们天狼族多半已举族迁移了,说不定现在正居住在朝廷为他们分配的村落里。只是我再怎么胡思乱想,也想不到竟然会在岷州城碰见他,而且看样子,他似乎还是城上禁军中的一员。
那古见我许久没说话,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我已失声抢道:“那古先生,是你么?”
那古此时再怎么看不清楚,听得我的呼喊也一定猜到我是谁了,却见他面上蓦地一怔,继而欢喜道:“哎呀,你果然是我顾兄弟啊!”
他一边叫着,伸手一把指着我,一边对身边那身着铠甲之人叫道:“康大人,此人你可还记得?他正是协助我等招弥罗族归顺的少年侠客,顾天!”
大概那古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见我,此时说出的话颇为激动。而经他这么一说,我哪里还不知道那身着铠甲之人的身份?正是当初我在天狼族碰见的那位边疆大吏,康平。
康平是岷州城的守将么?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还在抬头看着,耳边,却在同时传来了轻轻地惊呼声。
我皱了皱眉,侧头看过去,只见那些雇佣兵不少人已是面色冷峻,正偷偷看个我不停。这些个雇佣兵原本还是熙熙攘攘、有说有笑,但那古在城上唤出我的名字之后,他们马上又变了副模样,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名头一样。见我看过去,他们许多人纷纷往后退了退,似不愿再靠近我们半点,只有极少的几个人还站在我们的行伍之中。
这些人,应该已经听说昆仑山发生的事情了吧。我默默地想着。
多半也知道些关于我“背叛七大门派”的事情。
我心头一阵复杂,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情知自己说漏了嘴,不该在这个时候与那古相认,如果我不搭话,即便那古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可是,说也说了,后悔也没用了。
城头上,那古还在不停地说着,听了那古的话,康平猛地一拍雉堞,大喝道:“好!”他举头朝城外看了看,忽然又是一声大笑,道:“好好好!国难当头,竟天降英雄,真是天佑我国邦,天佑我国邦!来人,快打开城门!”
康平身后一名亲兵应声道:“是!打开城门!”
他一边叫着,和那古一起匆匆跑回城内。
这一幕颇显戏剧,站在我们行伍中的那些雇佣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都好奇的来回看着,大概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一听说要打开城门,他们又发出了欢呼声。我看了看百里徒他们,他们也都扭头看着那些雇佣兵,笑道:“百里大哥,你们且放下心来,这人便是我向你们提起过的那名天狼族的巫师,是我的好友。”
话音才落,何云凑到了我耳边,眼睛却还一直盯着那些人,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