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俱是一愣。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顾远处的人是否听得见,宁敏秀低沉的问道。
离落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心思,微眯着眼,看着远方,近乎于喃喃自语,“他们根本就看不见我们,你们没有发现么?”
“看不见?”宁敏秀不自觉地重复了一声,就随着宁萍燕将目光一起望了过去,这一望,还真的看出了些奇怪的地方。
那一老一幼安静地坐在空地上,不多时,老人又咳嗽了起来,那小孩瘦弱的手从包袱里掏出一兽皮做的水袋,递了过去,扶着让老人喝了。
两个人行为泰然自若,一丝一毫不显任何的滞涩,仿佛,仿佛他们真的就是这茫茫雪原中的一对爷孙,唯一的旅客。
“他们是幻境?”宁萍燕打量着远处,沉静地问道。
“不,他们是真实的。”离落只是唯一皱眉,便肯定地说道。
“长离,你怎么知道?”宁萍燕问得有几分急切,“而且,那个轮回究竟是什么意思?”
离落没回答她的话,而是缓缓伸出手,遥遥指着那老人和小孩坐着的空地,目光定定地看着,轻声道,“那片地,原本是有所房舍的。”
房舍?
宁敏秀和宁萍燕都不自觉地心中一突,这一路上,他们遇见的最多的便是房舍,和这一老一幼了……
“看到雪地上凸出来的小突起没有,这屋子明显就被毁了,只剩下地基了。”少女冷淡的声音伴着这寒风,竟让人只觉得寒意穿透了那特制的御寒衣物,直往身上窜去。
“我们……”离落的话语顿了顿,侧转着身子缓缓环视着远处白雪皑皑的高山和前方平坦的雪原,半晌,她的唇边溢出一丝轻叹,“我们到底是没有走出那间客栈。”
正如当时宁敏秀所说,入了局,哪有那么容易就出去的呢?
“加上这次,我们遇见这一老一幼,已经有四次了。而且每次相遇时,都必然是在房舍附近。”离落一字一句,不带任何情绪地讲述着,“第一次,是那间客栈,第二次,是个塌了半边的房子,第三次是一堆废弃的木头和几面烂墙,而这次,则几乎只是成了一片空地。”
“你的意思……”宁敏秀已经隐隐知道少女想要表达什么了,只是太过离奇,就连他第一时间都只觉得荒唐。
然而面无表情的少女转了过来,和他平和的对视着,眼眸中的波澜不惊彻底地打消了他心中的侥幸,“几次以来,虽然屋舍看似尽不相同,并不能看出什么,但是从那些仅剩下来的痕迹,都可以发现,它们是同一格局的。”
“无论是阶梯,走廊,厢房,位置都一模一样……”
“还有那布……”她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好似那块布还在她的手中一般,“虽然已经看不清了,可是那上面的图腾甚是眼熟,不正是我们进客栈时,大厅里修仙者穿的衣服的布料么?”
离落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那些有着奇异美感的衣物,粗犷的图腾,系着的细小银铃,鲜少见识的打扮,她都还未曾忘却,可那时又何尝知道不过一天的时间,她便以另外一种模样见到了。
而那些暗红色的小点,比起花样,她更觉得是鲜血洒在上面而成的。
整齐撕裂的断布,干涸凝固的血液,倒塌破旧的客栈……
这一切都似乎说明了,曾经那里发生过一场变故,或者是毁灭般的变故……
离落的心思逐渐飘远了。
“……”宁敏秀沉默了好一阵,低哑道,“你说,我们是在重复地走进同一间客栈?”
“是的。”离落回过神,点了点头,嗓子里也同样带着一分微哑,“哪怕我们似乎跨过了大半个雪原,绕过了大半边的山脉……”少女的小手指轻轻颤着,她像是察觉了,旋即停下,轻缓地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继续道,“这也不过是因为,沧海桑田,世事巨变,山脉逐渐化作了平原,就像原本热闹喧嚣,屹立不倒的客栈最后成了一堆朽土罢了。”
她微微抬头,回望身后,连绵不绝的雪山一直蜿蜒绵亘,朝里处伸展,阳光照耀下,就像一条亮眼的银白色的绸带,置在雪域中,漂亮极了。
然而无论这美景,亦或者这少见的阳光,都没有给她心中带来一丝宽慰,离落收回了目光,淡漠沉稳地做着总结,“……所以,我们走的不是路。”
“而是,时间。”
一瞬间,万籁寂静。
少女的肌肤如雪般白皙,唇就像失了血色一般带着病态的苍白,细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带着些卷翘,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却又带着格外的坚强。宁敏秀目光怔怔,看着她一张一合地说着话,明明是平淡无奇的词语,偏偏组合在一起,又是那般的震慑人心。
他还在怔愣着,她是如何做到如此大胆的猜测,却听见宁萍燕清晰地继续发问,“因此,那一老一小并不是一路跟随我们,是……”
“是因为他们在我们之后进入客栈的,所以,也和我们遇见了同样的事情。”少女接过话茬,望着二人答道,一双杏眼中带着不一样的冷凝之色,唇边浅浅的梨涡也显得格外的冷淡,“只是,他们就像真正被迷了心的普通人,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如同一个傀儡般为了完成刻在心底的使命,又如同永远周转不会停歇的轮回,一遍一遍地,走进这间客栈,这个所有入局之人的归属。”
“而我们纵使万般挣扎,最后也还是沉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