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一家连累了你,后生……”
“阿娘,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婆婆妈妈,再不走,等着胡兵击退了突袭的兵马,咱们想走也走不得了!”
张三郎果断的打断了老妇人歉意的说话,她显然已经看到了史思明额头上烫出的印记疤痕,虽然是自家的三郎救了他,可终究是又落得奇耻大辱,不知如何才能安心。
史思明心中五味杂陈,在愤怒与后悔当中,他恨不得要杀人泄愤,可看到老妇人这般模样,竟忍不住心生恻隐。实在想象不到,这个普普通通的山民老妇居然有这般良善和厚道。当然,这对母子口口声声称呼大燕军为“胡兵”,显然是对他们充满了恶意和仇视。第一次,史思明觉得有些在意民间对自己的看法了。
“还能跑吗?一会咱们瞅准了间隙,逃出军营,怕是要跑上一段距离,俺背着阿娘,兄弟就只能……”
张三郎说话时有些踌躇,史思明自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放心吧,君尽管去便是,俺也一定会跟上的!”
史思明不愿意再拖累这对母子,至于他自己是死是活,就完全看老天是否眷顾了。再者,他接连遭逢惨痛打击,现实亲自意欲弑父自立,接着又以九五之尊的身份被几个无名小卒在额头上烫了奴隶的印记,就算戎马半生的枭雄也难免生出软弱来。
张三郎终究是个厚道的人,犹豫了好一阵,才背起老妇人,猫着腰,趁乱从一处寨墙的口子溜了出去。史思明并没有跟着出去,他要等等看,等着攻守双方两败俱伤时,再逃出去,如此一来,混在溃兵之中才是最安全的。
而张三郎背着老妇人如此出去,一定会遇上燕军游骑的,这些游骑一旦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又岂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念及此,史思明的眸子里凸显出阵阵寒光,他暗暗的发着誓,所有见过自己丑态的人都得去死,在这种扭曲的愤怒驱使下,他甚至不顾及张三郎母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偷袭的骑兵显然是一支实力强大的劲旅,这支胡兵几乎没有组织起像样的反击,别说反击,就算防守都已经不能。本就不甚结实的寨墙被硬生生扒开了不知道多少道口子。许多被强行抓进营中的百姓也趁着无人看管的当口将寨墙扒开了不少口子,偷偷的溜出去。
史思明找了一块破布,用麻绳绑着罩在头顶,以遮挡住那个异常刺眼的奴隶印记,然后开始在各个军帐中寻找着所需要的东西,从武器到食物,但凡见到可以用得着的就捡了放在一只麻布袋里。
半个月坐困愁城的囚徒生活让他深深感到了缺吃少穿的痛苦,所以在即将逃命的前夕,必须尽一切可能的找到更多的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袭击的兵马应该十分厉害,以至于军营中所有的战兵都去应战了,甚至连老弱辅兵都不见一个把守在营帐之中,可见其形势之危急。这正好给了史思明足够的机会,可即便如此还是发生了意外,他和一个同样在搜检食物的伙夫动起了手。起因是他们同时看中了一支完整的熟羊腿。
被饥饿折磨了大半个月的史思明对食物,尤其是肉食,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yù_wàng,怎么可能让给那个伙夫呢?如果在身体健康之时,他可以三拳两脚就将这个伙夫打的满地找牙。只可惜,他现在身体虚弱,甚至不是这个矮胖的伙夫的对手。
不过,史思明毕竟是个有着多年阵战经验的老卒,就算身居高位时也是常常冲锋陷阵,因此有着丰富的杀敌经验,这是那个伙夫所不具备的。因此,史思明心中是有底气的,更何况此前还搜捡到了一把横刀,这些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争抢中他试图抽出横刀,可竟然因为体力不支被那伙夫一圈击倒在地,横刀也就势远远的飞了出去,跌落在一处堆放垃圾的坑中。
伙夫也趁势骑跨在了史思明的身上,几拳下去就把他打的眼前发黑,几乎失去了抵抗能力。厮打的过程中,史思明头上罩着的破布掉了,伙夫发现了他脑门上新烫的印记,不禁大声的嘲笑着:
“你这贼奴隶,乖乖束手,爷爷便饶你一条狗命!”
这句话彻底将史思明激怒了,堂堂大燕皇帝居然被一个伙夫羞辱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然则,伙夫在体力上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纵使他心底里有千般万种的愤怒也无从发泄,只能任凭伙夫一拳又一拳的砸在自己脸上。
“贼奴隶,还敢和俺抢羊腿?有刀又怎样,还不是让俺打的狗一样狼狈?乖乖求饶,俺就放过你……”
伙夫似乎没有杀意,只是恣意的羞辱着史思明。史思明彻底放弃了抵抗,但伙夫的拳头很硬,打的每一下都很结实,再砸下去怕是半条命都得没了,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终是开口道:
“好汉饶,饶命!”
伙夫听到求饶声,眉开眼笑,好像也忘了外面正在进行着生死厮杀。
“再喊一遍,俺没听清楚……”
“好汉饶命!”
这一回,史思明闭着眼睛大声的喊了一遍。
折腾了一阵,伙夫将史思明搜集的一袋子食物据为己有,又横刀,挂在腰间。作为最终胜利品的熟羊腿自然也成了其囊中之物。
只见他折回到卧在地上的史思明的身前,用脚狠狠的踢了他几下。
“贼奴隶,俺大发慈悲,打算带着你走,还不快起来?装甚死了……”
史思明无力的苦笑道:
“你要走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