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墨白深邃平寂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在柳襄面上打量,纵是被柳襄这些话层层攻心,他面上也无太大变化,整个人依旧懒散而立,儒雅得当,温润的表情也是分毫不掩。
“本以为容倾此人恃才傲物,得瑟尽显。却不料容倾亲手调教出的你,竟比容倾还要心思磅礴。也是,能干脆背叛主子之人,自无所谓的情谊与人性可言。”
仅是片刻,他平缓悠然的出了声。
柳襄瞳孔蓦地一缩,心口顿时波澜起伏。
他的确是背叛了容倾,不过是不得不背叛罢了。他也不过是想活着,想挣脱枷锁罢了,这是本能的求生反应,并非是他当真心思歹毒的想要算计容倾并要容倾性命。
“大周皇上也无需以此来戏谑柳襄。大周皇上不曾经历过柳襄的一切,是以,便也无权评判柳襄的所作所为。柳襄往日的一切,都不过是被逼无奈。人性被压迫到了极点,便不是你不想害人这么简单,而是,你不得不害人,眼前只有这条路,没有任何多余选择。”
“你是否别无选择,朕自然不论。但将你这等逆主之人放在凤瑶身边,朕如何能放心呐。”颜墨白并未将他的话听入半许,脱口的嗓音依旧悠然自若,清浅得当。
柳襄瞳孔越发一缩,落在颜墨白身上的目光也越发的深邃袭人,似要将颜墨白整个人都彻底盯穿一般。
“不然呢?难不成,大周皇上以为将许儒亦放在长公主身边,比将柳襄放在长公主身边要合适?大周皇上莫要忘了,比起柳襄来,许儒亦早已觊觎长公主多时……”
颜墨白懒散而笑,不待柳襄后话道出,便慢悠悠的出声道:“你与许儒亦,皆不在朕的考量之中。”
“如此说来,大周皇上当真是要让其余之人缠上长公主?又或者,要让长公主孤独终老?”
柳襄深眼锁他,刨根问底的再问。
颜墨白顿时轻笑两声,悠然自若的道:“朕怎舍得让凤瑶孤独终老呢,这段日子,朕便会给她一个皇嗣呢,若朕未亡,日后自会与她一道抚养皇嗣,安然终老,若朕有何不测,自也有朕的骨血陪她。她如何能孤独终老啊,她会将对朕的一切思念都倾注在朕的骨血身上,且每番见得麟儿一眼,就会想起朕来呢。如此长此以往,她还需要何人来陪?又有何人能入得她心?”
柳襄瞳孔一颤,面上也顿时涌出了几许震撼之色。
待得片刻后,他才强行按捺心绪,薄唇一启,连带脱口的嗓音都略微增了几许紧然,“长公主终归是女子,仅有子嗣陪她,摄政王莫不是太过极端狠心了?且长公主后宫是否充盈男子,自是长公主说了算,大周皇上你无权……”
颜墨白陡然懒散的挥却了面上的悠然之色,落在柳襄身上的目光也卷了半缕不曾演示的冷芒,随即仍是不待柳襄后话道出,他便慢腾腾的出声道:“朕所系之人,朕便是让她孤独终老,也不允尔等染指分毫。而今闲暇无聊,再念你救过幼帝性命,朕才多费唇舌与你点拨两句,但若你执迷不悟,朕之手段,许是你柳襄承受不起。”
“大周皇上是在威胁柳襄?”柳襄满目复杂的凝他,心底本是积攒的信心与轻蔑顿时被颜墨白这几句话击得溃不成军。
颜墨白慵然扫他一眼,随即便漫不经心的挪开了目光,继续道:“威胁又如何?此番留你性命,便已对你格外开恩,你虽有几分聪明,但若要在朕眼皮下生事,那时,朕不仅会威胁你,更还会,责罚你呢。你且也莫要想着最坏的打算便是被朕要了性命,朕这人啊,倘若当真憎恶一人,自然是不会让他死的,而是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稍稍转眸过来,瞳孔朝主帐的帐口一扫,耳郭几不可察一动,继续道:“今日朕与你之言,你且好生记在心里,莫要想着挑战朕之底线,也莫要想着趁虚而入,捡漏网之鱼,你家主子与许儒亦尚且不是朕之对手,你许儒亦,不过是白来给朕折磨罢了。再者,守好你的嘴,朕不喜有人乱嚼舌根,你若胆敢在凤瑶面前煽风点火半字,朕便……烂你舌根。”
嗓音一落,目光悠然朝柳襄落来,清俊的面容笑得悠然自若,云淡风轻。
柳襄心口层层的起伏,汹涌澎湃,一股股复杂与憋怒之感欲要从心口全然崩塌泄出。
便是往日在容倾面前,受容倾威胁,也不曾憋怒得这般厉害,甚至往日也曾有过怒得想亲手不顾一切的杀了容倾,但时至今日,他才知何谓真正的言语攻心。饶是他柳襄经历了太多的冷血与人性,整个人早已变得喜怒不形于色,但在这颜墨白面前,他终于还是破功了。
究竟是有多深多好的心态,才能在他层层讥诮之下还能如此淡定自若的反,攻他的心!不得不说,如当初容倾说的一样,这颜墨白心思宽广,城府极深,若要对付他,无疑得极是小心谨慎,只因稍有不慎,便要被他威胁了去。
柳襄袖袍中的手顿时紧握成拳,一时之间,情绪翻涌,却破天荒的有些言道不出话来。
却也正这时,前方那不远处的主帐帐口,突然伸了一只手出来,而后,那只手捉着帐帘微微而掀,待得帐口被掀开,瞬时之际,一道人影已全然展露在了那帐门后方。
柳襄目光朝那人一缩,瞳色僵了僵,却也正这时,那人已缓步踏出帐门,低沉问:“你们方才在聊些什么?”
柳襄神色微变,情绪一咽,正要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