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刚才确实是表示过,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眼都不会眨眉头也不会皱,但是那是为了冰凝,她才会不惜舍了自己的性命,而且她以为十四阿哥吩咐她去办的差事,无非是像皇上吩咐的那种,去充当细作,或者换句话说,就是要她充当“双面间谍”。尽管从本心上来讲,她对这种行为极是不耻,毕竟自小至大月影接受的都是“忠心耿耿服侍主子”的教诲,“双面间谍”实际上对哪个主子都不忠心,都是背叛。
然而不管是最开始被迫答应皇上的时候,还是现在答应十四阿哥,从根儿上来讲的话,她答应的既不是皇上也不是十四阿哥,而是一切的出发点统统都是为了冰凝,也就是说,她自始至终,全都是忠于自己的主子皇贵妃娘娘的。正是基于这一点,月影担心十四阿哥与翠珠狼狈为奸对冰凝下黑手,才会答应皇上来到十四府,同时也是基于这一点,月影想要替冰凝向十四阿哥报恩,才会答应十四阿哥吩咐新差事,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眨眼皱眉。
只是月影把一切都想得极为简单,以为自己不过就是沦为他们兄弟二人相互算计的牺牲品,充当他们彼此打探对方内幕消息的工具,她万万都没有想到,十四阿哥想出的法子不是利用她,算计她,而是真真正正地想要保护她,不惜令出生入死陪伴了他十多年的翠珠既失望又绝望,不惜落下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恶名,也要娶她为继福晋。
面对突然从天而降的福运,月影一方面是碍于姑娘家的羞怯,另一方面更是因为十四阿哥对她恩重如山,这份沉重的恩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几近窒息。忠、信、义是月影的全部人生词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甘愿为主子赴汤蹈火,但是现在居然不用她赴汤蹈火,还给了她这么大的恩典,如此巨大的出乎意料之外的飞来横福,令月影既认为无功受禄、受之有愧,又感觉愧对翠珠。
可是,十四阿哥哪里能够得会得到月影进退两难的困窘处境呢?非但不理解,甚至不给她半点思考的余地,步步紧逼,逼得月影恨不能身后就是万丈深渊,自己闭眼一跳,一死百了,彻底解脱了!
然而她身后根本就不是什么悬崖峭壁,而是被十四阿哥一步步地逼退到一堵结结实实的墙面前,墙是冰冷的,而她的身体甚至比墙还要冰冷,而比她身体更加冰冷的,是十四阿哥的目光。
“怎么?不说话?你以为爷这是在求你吗?实话告诉你吧,爷若不是为了皇贵妃娘娘,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小小的奴才做爷的继福晋?所以,爷现在不是在等你回复答应还是不答应,而是你今天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翠珠!”
翠珠这段时间里,早就被这个意外震惊得魂不守舍,因此十四阿哥与月影二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根本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此刻十四阿哥突然间提高了嗓门大喊翠珠,她这才回过神儿来。
“回,回爷,奴婢在。”
“你赶快将月影安置到西小院里,除了爷和你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她半步。一会儿就要五更天了,各院主子要来给爷请安,你就按照爷刚刚吩咐的那样回了各院主子。”
翠珠原本就因为自己与十四继福晋的身份错失交臂,此刻又要她当着一众主子的面亲口说出他酒后乱性与月影共处一室,日上三高都没有起床的事情,虽然她知道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只是给旁人演一出戏,然而一则这种往伤口上撒盐的差事简直是要了她的命,二则今天没有发生,并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生,因此得到这个吩咐之后,肝肠寸断的翠珠就像个木头人似的,平生头一次,没有立即不折不扣地遵照他的吩咐行事,而是双脚就像是被钉子牢牢地钉在了地上似的,一动未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十四阿哥可以不知道月影的心里在想什么,但他一定会知道翠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不说儿女情长,单说二人间的主仆情深,也是足以令他动容,只是……
他当初打算娶翠珠,还有穆哲的很大一部分因素,现在他打算娶月影,则完完全全是为了冰凝的缘故,因此与其说是月影与翠珠之间相比较,不如说是冰凝与穆哲之间相比较。两个女人都已经作古,只不过一个是红玫瑰,一个是白月光。他得到了红玫瑰,渐渐地,日常生活琐碎将红玫瑰变成了蚊子血,他内心中最渴求的永远都是可望不可及的窗前皎洁的白月光。
所以,月影再是不比翠珠好上一星半点儿,却可以依靠冰凝轻轻松松地打败翠珠,尽管她自己并不想与翠珠为敌,不想抢了翠珠已经握在手中的东西。然而就像十四阿哥说的那样,这件事情由不得她!
十四阿哥从来都是担心夜长梦多之人,特别是府里还有那么多皇上的眼线,他就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在翠珠强颜欢笑应付那些前来向十四阿哥请安的女眷们,同时接受着她们的白眼、讽刺、嘲笑的时候,他已经向皇上写就了请婚奏折,并派府里小苏拉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京城。
这一天是雍正元年的大年初一,十四阿哥与月影翠珠主仆三人除夕彻夜未眠,昏头涨脑地迎来了新的一年,而在紫禁城中的皇上也是一样的除夕夜未眠。平日他都是在园子里,包括上朝、办公,然而除夕夜按照规矩,不得不回到宫里。
雍正四年对皇上而言是崭新的开端,三年孝期届满,旧势力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