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军团”出现在头顶时,巴尼的反应只能用“茫然无措”来形容。

这是理所当然的。

任何人在泼水成冰的寒夜之中看见头顶上突然有一个铁疙瘩在飞,他当然会因为错愕会产生短暂的思考空白。换个胆子小的,闹不好当场就要被吓尿了,要是摊上个神经无比粗壮的,说不定还会把老婆从被窝里拉出来一起看天使。

只是那些并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就连人都不是。

——于是天主探问,汝乃亡灵,亦是恶魔?

——愚问也,汝既探问,则在此答矣,吾名军团(legion)。

这是喷涂在机体外壳上的一句标语,道出“军团”一词来源的恶趣味装饰,也是告知世人,连死神和恶魔都为之恐惧的亡灵大军裹挟着临终的悲叹和哀嚎驾临此地。

滑翔翼突然从机体上分离,在被引力拽到地上摔成一团废铁之前,“军团”张开昆虫般的长长肢体,机械足前端的小火箭pēn_shè出将夜空照亮的烈焰,抵消掉足够的下坠冲击之后,第一批十五台侦察型与一个小队的支援保障型成功在博纳沃镇着陆。

逆pēn_shè着陆——这是为了让“军团”即便在城区或森林环境中也能降落而采用的技术,如果是采用滑翔翼着陆,它们就非得找到一片空地用来降落不可,如此一来敌军只要在可以充当降落场的空地附近布置防空炮火,结合现场的风向就能预测“军团”的降落轨迹,用守株待兔的办法将自己送到枪口上的敌机消灭掉。

隐藏在细节里的魔鬼开始发威,面对这种闻所未闻、从天而降的操作,一时间根本没人能反应过来。

空降成功的侦察型调整了一下光学与红外镜头的焦距后,立即就瞪着底部综合感知单元的六只红色眼睛朝周围最近的人形生命反应杀了过去。

身为一马当先的先锋,它们的任务是向目标可能藏身的所在发起突袭,同时尽可能占领并巩固降落场,为后续部队守住桥头堡。

是故,在降落场周围的非友军反应皆为应肃清之敌。

战斗就这样打响了,然后迅速开始向不利于游击队的方向倾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为了不引起注意,同时降低被一窝端的风险,游击队早已化整为零,最高指挥部也不例外。即便如此,藏身博纳沃周围的作战人员亦有一百五十人之多,甚至装备有反战车枪和齐射炮之类的武器,即便遭遇特战小分队突袭也可以抵抗一段时间,掩护重要人物撤退。以他们对环境的熟悉程度,就算突然杀过来一整个伞兵营都能周旋上一整天。

但以上假设是以对手同样是人形生物为前提的。

能搭载复数武器,拥有轻装甲防护,视黑夜与各种伪装如无物,在崎岖不平之地形上也能健步如飞的多足步行机器什么的。根本连想都没想过,更不要说设想和这样的钢铁怪物为敌作战。

“见鬼!这帮废铁渣滓枪打得很准!”

一梭子子弹打在墙角上,碎屑和尘土飞散到空中,满脸汗水和尘土的巴尼向一旁手忙脚乱中的埃内斯叫喊着。几天前刚满十四岁的少年拼命吞着唾沫,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个手榴弹,不远处的反战车小组正在摆弄反战车步枪,看他们那毛手毛脚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

侦察型有一个干净的锐三角躯体,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长了六条腿的食人鱼,靠近脊背的位置上架着两挺7.92㎜通用机枪,或是一门40㎜自动榴弹发射器。是除了支援保障型之外,火力最贫弱的一种机型(后者完全不配备武器)。为了确保机动力,装甲也仅限于能防御轻武器和炮弹弹片的程度,为了能执行弹射空降任务,此次参战的侦察型还进一步拆除部分装甲和减少弹药基数来减重。

以“军团”的标准而言,如今的侦察型几乎可以说是战斗机型中垫底的存在。

即便如此,手持两挺机枪或榴弹发射器,通过六足随时保障稳定射击的侦察型之于游击队员们,依然是等同死神的存在。

再怎么轻薄,那依然足以防护轻武器射击,视距离和射入角度,一定程度上也能防住反战车步枪子弹,除非射手的运气爆表否则很难击穿那层薄薄的装甲,纵然击穿,一两发子弹也很难让侦查型停止运作。反过来,侦察型们撒出的弹幕——不论哪一种,都不是肉身的人类可以承受的。

会流血、会受伤、会死亡、会恐惧的血肉之躯对上只知杀戮的机械亡灵,结果一早就已经注定了。哪怕游击队员比现在再多一倍,结果依旧是毫无悬念的一边倒。

然而令游击队员们感到困惑的问题也就在这里,占据优势的钢铁怪物军团在占领了镇上的公墓之后就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它们没有趁此机会扩大战果,反倒是停留在原地一边来回搜索着什么,一边就地构筑起防线。

“这群铁皮佬在想什么呢?”

勒内尔支队长从几个爬到身边的孩子手里接过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从满满的稻草和棉絮之中取出几瓶“鸡尾酒”,拍了拍孩子们的脸颊,乖巧的孩子们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掉头匍匐着向出发地前进——那些铁疙瘩会朝视野内的一切活人开枪,不管对方是否是战斗人员,也不在意对方的年龄性别。只要你是两条腿走路的,而且正好走出掩体,马上就有一梭子子弹招呼过来。在这种时候,那些勇敢的小交通员们是游击队保障前后方联络和补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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