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之所以还能强撑一二,便是笃定了皇上不会杀她,无论如何……她尚有退路!
可眼下即便她不肯相信自己所见,却也完全慌了。
“冯氏,你竟敢伪造圣旨!这可是死罪——”嘉贵妃一字一顿,语气咄咄,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锁在冯霁雯的脸上。
她想从冯霁雯的表情里看到哪怕一丝心虚、胆怯,那么便可以证明是她猜对了。
可冯霁雯仍是一副闲适淡然,眉眼间又恰到好处地透露出落井下石的意味来。
“圣旨如何伪造我不知道,可上头的宝谱章印,又该如何仿造?这圣旨是真是假,娘娘当真看不出来吗?事到如今,娘娘何必再自欺欺人。”
嘉贵妃的双手渐渐颤抖起来。
“皇上怎会杀我!”乾隆顾念皇室颜面,连罪名都不曾完全公开,又怎会突然下了决心?
“皇上兴许难以抉择,可这决定,本就不是皇上的决定。”
“你说什么?”
“娘娘没听说吗?皇上将景仁宫与十一阿哥全权交由了和珅处置,若不然,这圣旨又岂会在我手中?娘娘做下此事,皇上只怕是心灰意冷,无意多问了。”
嘉贵妃眼底闪过一抹惊恐。
“和珅岂敢!”
“为何不敢?”冯霁雯似笑非笑地说道:“难道娘娘真的以为皇上不想杀你吗?”
“……”嘉贵妃脸上的神情反反复复地变幻着。
“只是有所顾虑罢了,真若是推上一把,杀便杀了,也无甚紧要。”
冯霁雯字字都抓住了她的最为恐惧的东西,嘉贵妃此时面容已煞白胜纸。
“杀人偿命,本就是这世间最基本的道理而已。”冯霁雯见目的已经达到,兀自站起了身来,凉声说道:“娘娘好走。”
“你到底是谁!”嘉贵妃将圣旨狠狠地抛向了冯霁雯,在她背后厉声问道。
冯霁雯缓缓蹲下身来,将圣旨捡起,卷好。
“你没有表面看来这么简单——我早就察觉到了!”
冯霁雯仍没有回头。
但她问了一句同样的话。
“你到底是谁?”
她同样也早已意识到了嘉贵妃的异样,尤其是本不该这么早离世的娴妃、令妃等人,全是受其所害——换而言之,是嘉贵妃改变了原本的轨迹。
“果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古怪的笑声,“我就说怎么一件又一件事情脱离本宫的掌控!与记忆中完全不同了……原来你也同本宫一样!”
冯霁雯皱眉。
“本宫当初一次杀你失手,让你侥幸逃脱,本以为区区一个蠢货,不会带来妨碍,不料却是养虎为患了!我当初就该不惜一切把你除掉!”
听着她语气癫狂,显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冯霁雯无意再多留。
“你给我听着……本宫绝不会输的!同样的遭遇,本宫绝不会再让它重演……老天此般厚爱我,我必能得偿所愿!”
冯霁雯坐在回府的马车里,耳畔似乎还回响着嘉贵妃那不甘的声音。
原本她怀疑嘉贵妃是跟她一样穿越来的,可现在看来,应当不是。
她口口声声说着‘同样的遭遇’、‘与记忆中完全不同’……应当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活了一次。
冯霁雯内心动荡且感慨。
嘉贵妃声称‘老天厚爱于她’,必该让她‘得偿所愿’,可若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在,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又岂会是为了让她荼毒人命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这样不知感恩、不知珍惜、不知敬畏地活着,反倒背离根本了。
马车回到霁月园时,天色已晚。
雨还在下,小仙先行下了马车为冯霁雯撑伞。
守门的家丁连忙行礼,见雨势大,又为小仙换上了一把大些的竹骨伞。
天气渐渐暖了,马车里闷气腾腾地,一路吹着凉风回到琉璃阁内,反倒让冯霁雯觉得有几分适意。
和珅在礼部忙于公事,还未回来,但早已让下人传了话,交待冯霁雯不必等他用晚饭。
独自用罢晚饭之后,冯霁雯本想看会儿书,正好等着和珅回来,可书刚拿起来,便被小仙制止了。
“夫人怎么又忘了?大夫交待过的,您这眼睛不能再对灯读书了。”
冯霁雯只好带着丫头们去了长廊下散步解闷。
雨水顺着廊沿划落,打在廊外的池塘边,将塘边鹅卵石都冲洗的发亮。
冯霁雯缓步走着,心中念着太妃的事情。
她想方设法地去了大理寺天牢数次,可太妃连一面都不肯见她,起初还让人传一两句话:不必为她开罪,亦无需前来送别。
再到后来,连话也没有了。
冯霁雯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大抵有一条该是太妃不喜欢见人哭哭啼啼的,所以不见她。
还有最紧要的一条应当是……太妃不愿为自己脱罪的原因,是想守住那个真相,不想再牵连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里面,排在最前头的便是程渊。
冯霁雯单独去见过九瑛,九瑛知道她是太妃最亲近的人,因顾念着太妃当年的救命之恩和多年来的照拂收留,便将一些不可对外人言的内情告知了冯霁雯。
原来,正如冯霁雯猜想的一样,太妃并非嘉贵妃的‘同谋’,当年玉嬷嬷制出此毒,一来并不知道嘉贵妃的用途,二来,是受到了嘉贵妃的威胁。
太妃看似孤身一人,可软肋却仍有两处。
第一处便是当年犯下重罪,却被她以更换身份进宫为妃作为交换,保全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