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先生之见,家兄的病……可还有医治之法?”
请了男子在正堂坐下,金亦禹屏退了伺候在侧的丫鬟仆人之后,适才出声问道。
今日已是这位洛先生连续为兄长诊脉的第三日了。
这三日来,他都只是给兄长把脉,且分别选在了晚、早、午三个不同的时辰段前来,可把完脉之后既未有说明病情如何,亦未开过药方,不知原因为何。
金亦禹素来还算沉稳,可因心中没底,不禁还是有些焦急,是以还是没忍不住再次发问。
只是这一次洛轩回答了他的话。
“脉已诊完,洛某自明日起,便不再来贵府叨扰了。”
金亦禹闻言一怔。
“……先生此言是何意?”
“贵府大公子缠身之疾已久,然此疾本不致命,致命的是这些年来沉积在体内的药毒,日积月累之下,已逐渐将五脏六腑侵蚀。故而纵是平日里的小病小痛,也难捱得过去,加之旧病未除,如此之下,身体已是亏败到了极致。”洛轩直言道:“从脉象来看,大公子所剩之日已是无多了。”
他是再三确认过,才下得定论。
此言落在金亦禹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此次能请得洛轩前来,他本是抱了极大的希望的,可不料到头来得到的却是最糟糕的消息。
“敢问先生当真无医治之法了吗?”他不愿死心地道:“无论代价几何,只要能保住家兄性命,便请先生开口。”
洛轩闻言板正的面孔之上仍无太多表情,行医多年,他早已见惯了世间百态,眼下只道:“大公子的身体本已是山穷水尽之态,多年来一味强留其性命,不过是无意义的徒添痛苦罢了。”
“……”
金亦禹眉心隽着浓浓痛色,良久无言。
直到洛轩开口请辞,他适才回过神来。
起身之时,余光中却瞥见了一抹枚红的颜色。
转头望去,却见正堂外,带着丫鬟伫立的汪黎珠身体微颤,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惶然之色。
送走了洛轩之后,金亦禹折回拘风院中,汪黎珠正坐在堂内,双手握着一盏热茶,神色波动的厉害。
“大嫂——”
金亦禹立定之后,行了一礼。
汪黎珠抬头看向他,有些迟缓地道:“……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金亦禹沉默了一瞬之后,却是道:“如今家中正值多事之秋,月儿大病未愈,母亲因此也连日未得歇息过……所以想请大嫂暂时不要将大哥之事说与其他人听。”
他也知迟早必是瞒不住的,但一时之痛,总比漫长的恐惧失去来得好些。
暂时便能瞒一日是一日吧。
汪黎珠怔了许久之后,方才点头道:“我……我知道了。”
“大嫂也请保重身体。”
金亦禹又行了一礼,便转身行了出去。
此时望着金亦禹的背影,汪黎珠忽有一种想要哭出声来的冲动。
她不知自己的命何以会这般的苦。
本以为不能如愿嫁给心爱之人,已是人生最大的缺憾。可直到嫁进光鲜亮丽的金家之后,她才知道于女子而言最可怕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那就是没有依仗!
因为没有依仗,所以她才会被婆家百般轻视不放在眼里。
但纵然如此,至少她还是金家的大少奶奶,在外面,无人敢轻侮她,昔日认识的那些人,如今见了她,谁不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可是……如果金亦风不在了呢?
她膝下无子,甚至与金亦风连夫妻之实都没有。
届时金家又会将她置于何地,她又当何去何从?
思及此处,她不由想到了汪家。
出了静姨娘之事,如今她父亲汪士英被停职反省,还不知最后的处置结果会如何……
汪家再如何不济,可也是她的娘家,更是她唯一的退路啊。
所以汪家还不能倒下……
汪黎珠忽而站起了身来。
“准备准备,与我同去上房给夫人请安。”
她对丫鬟吩咐道。
丫鬟应了下来。
只是待到了上房之时,却得知尤氏不在院中,而是去了二小姐处。
汪黎珠听罢本欲折返,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却是决定也往清蕖院跑一趟。
路上她向丫鬟问起了金溶月的病情。
“奴婢也不甚清楚,只隐约听闻是风寒之症。”
风寒之症?
汪黎珠觉得有几分蹊跷。
尤其是当她来至清蕖院之后,竟是被挡在了门外——
拦她的丫鬟称,二小姐染了风寒,恐过了病气儿给他人,故而暂时不宜前来探望。
夫人这样的身份都不怕染上病气,怎么偏生怕过给她?
汪黎珠暗自皱眉。
依她来看,这情况不像是避病气儿,倒像是在防人似得。
可若只是简单的身体不适,又何须如此?
她正兀自不解之时,恰见有丫鬟急匆匆地从外头回来,手里头提着几包药。
拦她的那丫鬟见了便训斥道:“怎现在才回来?不知道二小姐急等着吃药吗?”
“奴婢知错……”小丫鬟累得满头是汗,显是跑得急了,却仍不敢有丝毫辩驳之言。
“还不快些随我进去——”
小丫鬟听了忙随那丫鬟往院内走,可因动作太急,不慎从袖中掉落出了一物来,却毫无所查。
汪黎珠弯身捡起,却见是一张折起的药方。
其上用药种类颇多,有的隐约听说,有的则眼生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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