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金溶月此番之过乃是借了十一阿哥的手。
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张画风不太搭调的宴席。
好在有着伊江阿这等不顾忌之人,是以气氛还算得上热闹。
厚颜寄居在和家的小舅子冯舒志却没去凑这个热闹。
他正带着小野子在房中收拾东西,准备明日跟着冯霁雯回英廉府去。
前前后后这么一算,自和琳中毒以来,他住在和宅也有一个来月了,这一个来月里口口声声说着要陪和琳养伤的人,今日在得知明日冯霁雯要回英廉府暂住的消息之后,立即毫无留恋之意地着手收拾起东西来了。
小野子向来机灵,将冯舒志的心思瞧得一清二楚,思前想后,还是没忍住讲道:“少爷,姑奶奶到底已经嫁人了,您总这么跑前跑后地跟着,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我什么时候跑前跑后的跟着了?英廉府也是我家,难道我还回不得了么?”冯舒志觉得这事关尊严,略微拉下了脸道:“……我也是有打算的人。”
小野子见不好劝,便悻悻然动了动鼻子,也不再多说。
只是这跟是不是一个有打算的人有什么关系啊……
此时冯舒志吩咐道:“晚些时辰待宴席散了,你去一趟西院,代我跟丁先生道谢,便说这些日子来有劳他在功课上的指点了,我明日要搬回英廉府去,新的先生已经请着了,要他只管放心。”
丁先生之前本就是暂代着冯舒志的功课,后被和珅聘为幕僚,本无暇再教授冯舒志功课,但因冯舒志就住在和宅,十分方便,故而若有闲暇,还是会悉心指导一番。
因有他在,冯舒志纵是借住在此,功课却也未落下。
小野子闻言自是应下。
半个时辰之后,从虎子嘴里得了宴席已散的消息,便往西院寻丁子昱去了。
却不料向来自律的丁子昱竟是吃醉了酒,已是昏睡不醒之态。
“你寻子昱何事?”
刚将丁子昱扶到床榻之上,自內间行出的钱应明问道。
小野子探着脑袋往內间瞧了一眼,道:“我家少爷明日要回英廉府了,特地让小的来跟丁先生道句谢,劳他这些时日的指点和关照了——”
“待他酒醒之后,我会转告于他。”
“那就有劳钱先生了。”
小野子躬身作了一礼,道:“小的告辞。”
“等等……”
他刚要转身,却忽听得钱应明喊住了他。
小野子不禁抬头看向钱应明。
站在正堂中的钱应明身形高瘦,着一袭朴素的灰色文士棉衫,双手背在身后,向来板正的脸上此时却有着一丝异样的神情。
他望着小野子,眼底含着探索之意。
“你是京城人氏?”
小野子闻言一怔,不知向来寡言的钱先生怎忽然有了要同他闲聊的心思,但还是笑着点头答道:“小的是京城人士。”
“那你的父母呢?”钱应明又问。
说到这里,小野子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挠了把后脑勺儿,讪讪地道:“我没见过我娘,听说我刚生下来没多久她就去世了——我爹他……早年被衙差们给抓走了,说是关进了牢里,我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也差不多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钱应明听罢一时无言。
小野子所答,与他打听到的并无出入。
可他方才还是忍不住问了。
“先生呢?”小野子倒来了谈天的兴致,反问道:“先生是何方人氏啊?”
钱应明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了下来,道:“我乃韩城人氏。”
“韩城?”小野子脸上现出一抹疑惑的神情。
钱应明看向他,试探地问:“你去过韩城?”
小野子郝然一笑,摇头道:“没去过……只隐约听别人说起过。”
钱应明心中顿显失望。
“对了先生,我听说您跟丁先生一样都是举人出身,也算是有功名的人啊,下届科举还有好几年,您先前怎么没想着要回老家谋生呢?”
之前钱应明跟丁子昱的处境之艰难,他是了解的。
只是丁先生本就是京郊人士,只因父母过世,被兄嫂赶出家门,故无家可归。
可这位钱先生既是外地过来的,落榜之后自当回乡才是啊。
好歹也是个举人,虽在这京城里站不住脚,可在小些的地方,应当还是很吃香的。
“我父母早亡,纵是回去了,也无人可依,倒不如凭一己之力,做出点事情来。”钱应明如是道。
小野子愣了愣。
本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料牵出了这等回答来。
恐是触及了钱应明的伤心事,又见他脸色不大好看,眼皮子极活的小野子忙就道:“先生这么有学问,又得和大人赏识,假以时日必是要做大事的人!”
钱应明听了看向他,见他一张不大的脸上满是逢迎的阿谀之意,本该感到厌烦,可不知为何却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可就借你吉言了。”
“嘿嘿。”小野子咧嘴笑了两声,便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搅先生歇息了。”
钱应明点头“嗯”了一声。
小野子躬身一揖,便离了西院而去。
钱应明在桌边静坐良久。
不知多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叩门声。
钱应明抬头去看,只见来人是小醒。
她站在门前,手中端着乌漆托盘。
门未关,是因她方才见钱应明似在失神,未听得她的脚步声响,故而抬手虚叩了两下。
“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