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张口便问和珅,小仙怔了一下,适才答道:“大爷天没亮便进宫去了。”
“进宫?”冯霁雯诧异道:“他不是受伤了吗?”
合着被救上来之时,那浑身上下的血都不是他的?
“听谢郎中说,大爷身上确实有不少伤,且多为刀剑所伤,本该好生休养才是,但大爷刚醒来,便在太太床边儿守了一整个时辰,任凭奴婢们怎么劝,也不愿意去歇着——”小仙着意提起此事,一副‘别有居心’的模样。
毕竟带着伤不顾休息,执意守在夫人身边这种行为对小仙这种纯情少女来说,还是很有冲击力的。
尤其是在人长得好看做什么都像是在撩妹的前提之下。
但令小仙觉得遗憾的是大爷真的就只是守着太太而已,从始至终也没说过一个字——这让她少了太多锦上添花,借机渲染的机会。
“……”冯霁雯沉默了一下,继而皱眉问道:“可是受召入宫?”
小仙摇头:“宫里怕是还没来得及宣召大爷呢,大爷是问了些关于二爷的情况之后,就换了官服说是要进宫面圣,刘全儿横竖也都没能劝住,只能陪着一道儿去了。”
冯霁雯这就纳闷儿了。
这人之前被救上来时那副样子,她瞧着好像连命都去了大半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又是守着她又是往宫里跑的……难道他是铁打的不成?
但他要办自己的正事,她也没道理拦着,只能吩咐了丫鬟们留意按时给和珅煎药,饮食上也要尽量清淡温补等诸多细小之事。
小仙一一应下来,末了不忘拿探究的目光悄悄打量了冯霁雯两眼。
冯霁雯又问了和琳的情况。
“二爷至今还在昏迷着,小醒姐姐带着红桃在照看。昨晚太医院里也来了人,可只是替二爷把了脉,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必然是还未能找出解毒之法。
冯霁雯在心底叹了口气,问道:“大爷去看过二爷了?”
和琳是他唯一的亲人,眼下性命危在旦夕,他心中定不好受。
小仙点了点头。
大爷临进宫之前,还往二爷院子里去了一趟。
“奉恩辅国公府那边可有消息传出?”随着诸事一桩桩重新回到脑海中,冯霁雯不免又担心起了同样在团河行宫中失踪不见的紫云。
“尚且未有听到什么消息……”小仙宽慰道:“但紫云格格贵为宗女,刘家在朝中又是那样地举足轻重,想来朝廷必然是不敢怠慢的——”
她说的冯霁雯自也都清楚。
但这种事情耽搁的越久,便越是麻烦,也越是危险。
尤其紫云正值商定婚期之际。
冯霁雯兀自忧心不已,正待再与小仙问些什么,却忽然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外间隐隐传了进来。
“长姐可醒了?”
答话的是小亭:“回小舅爷,太太刚转醒过来,可要奴婢进去通传一声儿?”
“嗯——”
“舒志来了?”冯霁雯颇感意外。
外头天才刚亮,他怎么就过来了?
“小舅爷是昨个儿晚上前来看望二爷的,未来得及回英廉府,便听行宫来人传信儿说大爷找着了,后来见太太又受了伤昏迷着,小舅爷约莫是放心不下,就干脆宿在了二爷院子里没回去。”小仙说道:“也是跟着大半宿没睡呢。
又道:“老太爷夜里也赶过来了,只是后来忽然得了金简金大人和王杰王大人派人来请,想是还要连夜商议要事,再三跟谢郎中确认了太太没有大碍,方才离去的。”
听得自己昏迷之时家人们跟着此般牵肠挂肚,冯霁雯心里头不由暖烘烘的。
昨晚一夜未眠的人不在少数。
除了昨日被急召入宫的大臣们和少数在团河行宫里遭到殃及的臣子家眷们之外,傅恒府上下也在其列。
为首的傅恒夫人带着一干下人们为了三儿子福康安的伤势忙活了大半夜。
福康安伤得不轻。
磕磕碰碰的小伤不算,前胸与双臂之上都受了重创,皆是恶狼的抓痕咬痕,严重之处皮开肉绽,伤口极深。
大夫甚至三番五次地嘱咐了一月之内都不可再提重物,就连拉弓提刀都不被允许。
是伤到筋了。
伤口被包扎处理好之后,福康安躺在床上一夜未能合眼。
一则是疼得没法睡,二则却是脑子里太乱,始终清静不下来。
不知为何,他眼前总是闪过昨夜在外林里,他被恶狼扑倒在地,身受重伤之际,冯霁雯忽然踉踉跄跄地奔过来拿匕首刺向恶狼的情形。
后来他将恶狼制住,她一刀刀地往狼身上捅,从始至终眼睛都没眨上一下,雨水中一身狼狈,身上脸上都沾着血,那模样别提多怪了,没有一丝一毫大家闺秀本该有的模样可言。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冯霁雯……还挺有出息的。
福康安揪了这么个词来形容她。
旋即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地摸了摸鼻子。
“三爷,药熬好了。”小厮福英的声音传到耳边,福康安脸上莫名的笑意倏然凝住,又掩饰地咳了一声。
福英将药碗端到床边,福康安单手接过,碗沿刚凑到嘴边却又忽然停下了动作。
福英见状笑着说道:“三爷,夫人交待了,这药得趁热喝才行。”
“福英,我问你——”福康安好似没听着他的话一样,而是问道:“你怕不怕死?”
福英听得一愣,继而郝然笑道:“奴才自然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