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出了厅门,冯霁雯不由看向和珅:“什么差事?”
“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事。”和珅含笑坐回原处,一语带过。
冯霁雯闻言也不多问,只又将话题转回了红桃的事情上头。
“许是今日之事将她给吓着了。”她蹙眉道。
如此一来,她倒不禁有些担忧这个红桃是不是真的曾在五味斋里,就金简的名讳说过什么僭越之言了。
若不然,她跑什么呢?
因方才听她说罢了与红桃之间的问话,故而此刻见她神情,和珅便猜着了她的担忧。
“夫人许是多虑了。”他道:“这些年来家里没个管事儿的人,下人们又从未受过罚,因一时畏惧仓惶逃走也不无可能。”
冯霁雯微一点头,这才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查明红桃在五味斋中究竟跟人说了些什么为好。”
此事可大可小,金家不追究还好,可万一被人当作了把柄来拿着,便麻烦了。
和珅点头,立即招来了刘全,让他去五味斋跑一趟。
刘全应下,便要去办。
“等一等。”冯霁雯忽然出声。
“太太还有什么旁的吩咐吗?”刘全躬身恭谨地问。
冯霁雯略略沉吟了一下:“带样儿东西过去。”
刘全面露疑惑之色。
和珅也看向冯霁雯。
冯霁雯与他道:“不如爷写一张供述让刘全儿带过去吧?倘若那店铺中有人能够证明,昨日未在店中听过有人议论金大人,便让其在纸上留下姓名以作见证,爷看可行吗?”
和珅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笑意。
“可行。”他颔首称赞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我这便去写。”
如此一来,纵然之后有人再欲从中作手脚,铺子里的人也没办法反口了。
确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刘全便按着冯霁雯给出的这个法子,带着东西往五味斋去了。
他办事儿是出了名儿的利落,夫妻俩这厢一顿午饭刚用罢,就见其回来复命了。
刘全儿自怀中取出了折起的一纸‘见证’递到了主子面前。
令冯霁雯大松一口气的是,红桃这点儿倒真的没有撒谎。
铺子里有好几个人都具了名相证,昨日无人在铺中谈论过金简。
“他们一听奴才是理藩院左侍郎府上,来特地调查此事的,个个儿吓得跟什么似得……一句马虎话都不敢讲。”刘全笑嘻嘻地说道。
他机灵中素来有几分狡诈,听他如此狐假虎威,冯霁雯不禁笑了笑。
“幸而他们不知道我这左侍郎明日便要卸任了,若不然买不买你这笔账都是未知。”和珅也玩笑了一句。
后看向冯霁雯,问:“既然已经查明了,那夫人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冯霁雯一怔。
怎么问起她来了?
“爷看着拿个主意吧。”
“丫鬟是夫人审的,法子也是夫人想的,理应由夫人来拿主意才是。”
冯霁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但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要尽早解决的。
她凝神想了想,到底还是无意将此事扩大。
“今日不是福康安上门儿来找的爷吗?不如爷写封信去傅恒府,将此事与之讲明,免得他再借此生事。”
和珅闻言眉头微微一动,转头看向她:“夫人不打算追究此事?”
她倒是想追究来着。
冯霁雯讲道:“反正咱们如今有这纸证明在手,自保已不是问题。再者咱们也没什么损失,没必要为图一时之快,置大局而不顾——前些时候金家没因金溶月之事为难咱们,这里头虽全是利益牵扯,而跟宽厚扯不上什么关系,可咱们若是抓住这点儿小事纠缠的话,再因故触到了金家的底线,让对方觉得咱们‘不知进退’,未免就不妙了。”
此番造谣与金溶月之前构陷她不同,传了出去只怕大多数人都会将这盆脏水直接叩到整个金家头上。
譬如什么金家不甘女儿在她身上栽了跟头,便借此蓄意造谣报复等。
污蔑他人妄议朝廷命官,也是不小的罪名。
甚至会影响到官声。
这些都是极有可能出现的局面。
金家之前选择‘让步’,是在金溶月与英廉府之前做了利弊比较。
可若牵扯到了整个金家的名声颜面,只怕其中轻重就需要重新来衡量了。
万一他们……狗急了跳墙怎么办?
虽然怂了些,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如今他们真不是金家的对手。
不吃亏就成了,至于出气……
还是等日后有了能力再谈这个问题比较现实一点。
和珅听她如此谈论所谓‘大局’,眉眼间不禁缓缓浮现了一抹极温柔的神色。
又夹杂着几丝极浅淡的愧疚。
若不是他如今身份地位不如人,她也不必遇事思虑良多了。
但他想……这种日子绝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他面上风轻云淡,握着杯盏的手指骨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了白。
若说之前他多年如一日地力争上游、谨慎筹划每一步为得是实现自己的野心与抱负的话,那么如今,促使他往前走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那就是为了不再让她因身份地位而受制于人。
方才看着她一脸认真地分析着此事利弊,他甚至没有习惯性地跟着她的话去思考,而是满脑子都被同一道声音所占据——日后决不能再让她此般委屈了。
纵然懂事如她,或许都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