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日里在阿哥所里那样闹了一场,也没能见着十五弟,晚间嘉贵妃差人来看过她。那传话的嬷嬷八面玲珑,隐晦地说是什么娘娘不计较她的过失,还要她放宽了心,十五阿哥在阿哥所里一切皆好——可她真的能放心下来才是怪事!
那提着一小竹篮儿新鲜的时令果子的小太监被召了进来,宫女上前将篮子接过,他上前同和静行礼问安。
和静道了声“免礼”,在他抬起头来的间隙。认清了这确实是阿哥所里贴身伺候十五阿哥的小太监后。心下不由一喜,忙就问道:“这果子可是十五弟让你送来的?”
如今阿哥所里就住着一个十五皇子了。
小太监垂手站在一旁,闻言低声恭谨地答了句“是”。又道:“都是嘉贵妃娘娘今个儿一大早让人送去的,十五爷特地让奴才送了一半儿来给公主尝鲜。”
嘉贵妃让人送给十五弟的?
她平日里哪有这么好心,会舍得将心思浪费在这等面子功夫上?
和静皱眉思索了片刻,下意识地看向祁嬷嬷。
祁嬷嬷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想必是昨日阿哥所之事闹的不愉快。嘉贵妃有意消除影响,才小施恩惠。来借此安十五阿哥的心。
和静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暗暗攥紧了十指。
她这套恩威并济的法子,用的可真是不能再熟稔了。
和静压下心底的嘲讽与不快,又借机向那小太监多问了几句永琰近来的情况。
小太监一一详细地作答了。
和静留他问了大约半柱香功夫的话。才放他离去。
“不管如何,十五爷既然还好好地,公主便可安心了。”祁嬷嬷宽慰道。
和静微微抿了抿唇。
如今宫中这形势。她看着还算高贵自在,可在这被嘉贵妃层层掌控的内宫之中。同被人束住了手脚并无区分,她纵是不安心,又还能如何?
“再有一个半月便是五月端午,届时前往皇陵祭祀先祖,十五爷作为皇子必要随扈同行的,公主且再等一等吧,到时总还有机会同十五爷相见的……”
和静闭了闭眼睛,未有言语。
那前来送果子的小太监离了毓庆宫,却未回阿哥所。
而是一路兜兜转转避人耳目地来到了景仁宫。
他只进了外殿前便被拦了下来。
景仁宫里的大宫女远芝行了出来,站在殿檐下问他:“话都带到了?”
小太监忙不迭点头。
“和恪公主都问了些什么话?”
小太监压低着声音将方才在毓庆宫中的谈话一字一句地禀给了她听。
远芝听罢自袖中取了个银裸子丢给了他。
小太监稳稳接住藏入袖中:“谢姑姑赏!”
远芝回到内殿中,并未急着上前向嘉贵妃细禀此事。
内殿中此刻正有客人。
当朝工部尚书金简头戴珊瑚石顶戴,身着锦鸡图朝服,正襟危坐在下首。
“这回险些惹了大祸出来……”嘉贵妃倚在贵妃榻上,右手小指带着长长的护甲,正拿银箸动作闲适地拨弄着一侧鎏金掐丝香炉中刚投放进去的几粒香丸,一边缓声说道:“幸得万岁爷眼下并没有要动于家的念头。”
于敏中被停职在家已有一月之久。
金简点了点头,附和道:“若不然纵是十个你我,怕也无计可施。”
皇上比谁能精明。
“这回且揭过去了。兄长回头记得安抚一番于大人。”嘉贵妃停下手中动作,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拭手,道:“可他管教不周,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叫人拿住了小辫子,也不能全怪旁人。”
金简:“臣明白。”
说是收拾烂摊子,却也是个施恩的机会。
“钱沣那边,兄长还需留一些,莫再出什么差池了。”嘉贵妃最后交待道。
原本好好地一把弓,却净向自己人亮箭了。
这后腿扯的,让人不服都不行。
谈到这个女婿,金简也是一阵头疼。
“臣自有办法应对他,娘娘就勿要因此事而扰心了。”他自椅上起了身,甩起箭袖弯身同嘉贵妃行了个礼,“事情还需尽快着手去办。臣就先行告退了。”
嘉贵妃颔首,命了宫女相送。
“对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笑着支起了上半身来:“月儿近来若是得空,让她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儿吧,有些日子没能见着这孩子了。”
……
午后申时左右,继紫云之后,和宅里又有客上门。
伊江阿带着一行下人。提了一堆补药前来看望卧床静养的和琳。
彼时和珅还未从宫里归家。冯霁雯一个女眷不好单独招待他,便干脆让人将他带去了和琳的院子里说话儿。
到底都是熟人,也不用拘着那么些繁琐礼节。
“这会子官学里还不到下课的时候吧。他怎么就跑来了?”一提到伊江阿,紫云就没好语气:“定又是没去官学里上课。如今这些八旗子弟们,就跟比着看谁更不着调似得。”
冯霁雯边剥着手里的龙眼边笑着说道:“你也别这么看轻他,他同那些纨绔子弟们。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瞧着不着调,可凡事心里有谱儿着呢。
就凭那知晓京城大小事的人脉能力。岂是那些个游手好闲的子弟们可比的?
“换皮不换芯儿,也没什么太大区别。”紫云不屑地轻哼一声,不再提有关他的话题,继续又跟冯霁雯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