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龙看着眼前佳人脸颊带泪,心中不由得又酸又苦,美人恩重自己如何才能报得万一呢。正当此时,外间突然有人高声问道:“敢问一句。这里可是松江南楼,柳先生的住处?”
陈子龙听了一愣,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又有人来,柳如是低声道:“子龙,我今日还请了一个要紧人来,与你、还有复社都是大有裨益的,应该是到了!”
“要紧人?”陈子龙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南楼虽然看上去不过是一栋寻常的江南小楼,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有柳如是这等艳绝江南的美人在此,自然也是名楼了。柳如是交流极其广阔,眼光又极高,能够让她说一句要紧人的,定非凡夫俗子。
这时丫鬟小菊从外间进来,向柳如是福了一福,道:“先生,外间有家伙计,抬了些松江鲈鱼来,说是休宁程二先生吩咐送来的,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休宁程二?”陈子龙看了一眼柳如是,暗想莫非此人便是那位“要紧人”?却看到柳如是脸上也现出诧异神色来,才知道应该不是。
“我不认得什么休宁程二先生,他应该是搞错了,你回绝了便是!”
“是!”小菊应了一声便退下了,可片刻之后又回来了,有些生气的向柳如是说道:“先生,那伙计好生无礼,只是不肯走,硬说只要这里是柳如是柳先生的住处,便错不了。这些鲈鱼是程二先生送来,中午宴客之用!”
“如是,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陈子龙笑道。
“也好!“柳如是擦去脸上的泪痕,与陈子龙出得门来,只见院子门口站着一个青衣汉子,头上带着一顶瓜皮小帽,满脸精明干练的样子,身后跟着几个伙计,赶着两辆驴车,前面那辆驴车上放着一只大木盆,后面则堆放着一些杂物。那青衣汉子看到柳如是与陈子龙,赶忙上前几步,唱了个肥喏:“这位便是柳先生吧?小人受东家所命,送了些许鲈鱼来,供下午宴客之用,还请先生收下!”
“你家主人?”柳如是皱了皱眉头:“可是什么休宁程二先生?我却不认识他,为何要送鲈鱼我?”
说话间陈子龙走到驴车旁,看了看那大木盆里养着二三十尾鲈鱼,每条约有四五两重,那鲈鱼身上长了四个腮瓣,正是天下闻名的松江鲈鱼,此鱼生于咸淡水只见,味道特别鲜美,当时人以为乃是鱼中第一。如今刚刚入冬,正是鲈鱼最是肥美的时候,像这等松江鲈鱼,一尾便要二两银子,这二三十条鲈鱼,怕就要值得一家中户的家产了。饶是陈子龙是大户人家,也不由得为这位程二先生的手笔暗自吃惊。
“先生不认识我家主人,却认识徐大人吧?我家主人乃是徐大人的至交,待会要一起来的。这些鲈鱼便是我家主人让小人先送来的。”
“徐大人的至交?”柳如是听到陈子龙的耳语,脸色微变,旋即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只是我这里厨房狭窄,只怕未必做得好这闻名天下的松江四腮鲈鱼!”
“这就不劳先生费心了!”那青衣汉子笑道:“做菜的师傅、家什都已经送来了,只需劳烦这位小娘子指点下地方,剩下的都交给小人便是了!”
柳如是听了一愣,旋即笑道:“看来今日贵主是要与我抢这个东道了,也罢,我索性今日便吃他一次便是了!”
“柳先生说笑了!”那青衣汉子欠了欠身子:“谁不知道松江南楼乃是江南第一风雅所在,我家主人早就想来只是无缘一见,区区几条鲈鱼若能博先生一笑,我家主人一定高兴得很!”
柳如是吩咐小菊带那青衣汉子去厨房,便和陈子龙上得楼来,一边上楼一边低声问道:“子龙,你可曾听说过这休宁程二?”
“倒是未曾听过!”陈子龙摇了摇头:“休宁那边儒风不盛,倒是多有出外经商的,应该是个商人。”
“嗯,看他做派也像的恨!”说到这里,柳如是突然转身抓住陈子龙的衣袖,笑道:“不过今日倒是好口福,能吃到松江四鳃鲈鱼。”
陈子龙看到柳如是突然流露出的小儿女态,心中不由得一荡,笑道:“你若是喜欢,我明日便让人每日送些与你便是了!”
“哪个要你每天送?”柳如是翘起嘴:“我喜欢的就是这种意外之喜,再说就算是龙肝凤脑,天天吃也都腻了,你当真以为我稀罕这松江四腮鲈鱼?”
“那是,那是!”陈子龙笑道:“如是若是放出要吃松江鲈鱼的风声去,只怕这松江南楼之下堆满鲈鱼,只是鱼腥味重了些,怕是没法住人了!”
柳如是听了陈子龙的打趣,不由得掩口笑道,一时间眼波流动,宛若秋水,饶是陈子龙平日里在养气着实下了不少功夫,一时间也不禁失了神。他赶忙收敛心神,问道:“如是,你方才说的徐大人是何人?他便是今日的主客?”
“不错!”柳如是笑道:“他便是新任扬州兵备道的徐鹤城徐大人!”
“扬州兵备道?徐鹤城?”陈子龙的脸上顿时泛起了一丝激动的红晕,声音也不觉得高亢了起来:“莫不是刚刚击败流贼,斩杀贼首‘一斗谷’、‘黑虎星’,救得扬州士绅百姓的徐大人?”
“不是他还有何人?”柳如是微微抬起了下巴,目光现出了自傲的神色:“子龙你莫说,这位徐大人还真不好请,我前些日子下了两次帖子,他都说兵事紧张,脱不得身,前两日才过了江,当真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