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见.
耳之所闻不可信。
触之所感不可信。
——这几近是封锁了他全部感知能力的一场孤战。
楚鹤意没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的神通领悟得到,不知道拥有神通究竟是什么感受,才未想到艳零竟能将新得的“不破妄”运用到如此地步——就仿佛那根本是她天性的本能!
而青衣的画境则更加深了他的艰难。原本楚鹤意已断定此人只擅围困不擅攻杀,却不曾想战斗经验平平的青衣竟然眼力精准至此,让艳零的威胁何止加重数倍。
接下来该当如何?
楚鹤意持剑而立,澎湃的真力在经脉间流转不息,全身防御无疏,牢牢防备着下一刻可能从任何方向而来爆发的攻势。
——完美无缺的守势;也仅此而已。
若他是原本的楚鹤意,他确实应该对这样的僵局束手无策。
但他早已不是。
“汀——”
轻灵的声音回响在楚鹤意的识海,只有他一人听得。
一枚铜钱被高高抛起,在虚无的意识中无声翻转,不知休止;渐有一片玄之又玄的气蕴升腾,本是无形,却又如云渐浓。
若有人此刻与楚鹤意对视,就会发现他瞳孔中全然没有映射一丝外界实景,反而如盲人的双眼一般大雾弥漫,幽黑无物,却无端有一种时间凝凝转转的诡异之感。
秦门易算之术,修行至高处无拘物我,可知世间千万事。
楚鹤意眼帘低垂,全身心有刹那的绝对静止,手腕力转,长剑一瞬由静极到动极——
无声血乍溅!
艳零厉啸一声,捂住左臂身形暴退,面露惊骇——
谁都说不出那一剑究竟有多快。
那是抛却了一切外物的一剑,乃至于抛却剑意本身——那一刻在楚鹤意手中所握的,已无所谓剑或是其它;那仅仅、就是一柄纯粹的杀人利器!
只这一剑,观者失声。
一直以来楚鹤意都以长袖善舞笑面示人,事必先礼后兵,而即使持兵亦甚少伤人。剑者锋利,他更是从不用的。久而久之,很多人甚至觉得楚鹤意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
但今日此刻,只这一剑,若不是青衣画境刹那间以虚化实替艳零遮挡,艳零的手臂就已经被他斩落了!
“楚鹤意……”艳零缓缓转动腕骨,掐去血迹,双眼凶光乍现——
下一瞬,她的身形凭空掩去!
画境在青衣笔下不断化生、层层叠加,每一刻都比前一刻更近于真实。天地之间仿佛从未有过艳零的出现,不破妄的神通已被加强到了极致;就连铃子的眼睛也难以分辨她的真身,看到的只有一片混沌不清的幻雾。
长风细雪,拂过静立中男子的鬓角,带来一丝凉意。
无人知道的铜钱翻转至即将下落的最高之点。
楚鹤意侧身出剑,回身时收。
空无chù_nǚ子闷哼声一闪即止,画境重叠,身形一晃再隐。
人们无法确认是否发生过什么。
楚鹤意仍如石雕般沉静站立,神色始终没有一丝变化;而自那一刻开始,他的剑却再未停过!
一剑!一剑!一剑!一剑!
简单至极,凌厉至极。那一剑银光笼罩之处俨然已成为一片绝对死域,任何人都无可撼动,靠近即死。
攻守已经彻底扭转——
楚鹤意一步未动,但此刻在所有人眼中,他才是进攻之人!而艳零纵有神通在身,一次次逼近,却又不得不在交手的一刹被迫转回守势;竟无一次能够例外。
——在“不破妄”与画境交叠的此刻,这等速度,以近乎费力所思、未卜先知了。
但这一幕着实令众人难以评说。
楚鹤意的剑固然是快,却已经不能称之为剑——它极尽工巧,将机械的收放做到了极致,以此达到了旁人不可及的速度,却丢弃了修行中人最看重的“道”的境界。可是若要说它不好,在场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呢?
“我记得你曾说过,楚鹤意在这里算不上顶尖……”远处,盛玉成带着几丝恍惚低声开口。他原想说,楚鹤意已经如此,那这几人中真正顶尖的修行者又该是如何;却听铃子道——
“那时是我说错了。”
方才大阵凝聚时环绕在身的辉光不知觉已散去了。铃子俯瞰着阵法中心的那一片,自语道:“早该想到楚鹤意这种人,一贯是喜欢藏拙的。”
盛玉成释然道:“我便想他剑道高深至此……”
“你从何处看出他剑道的?”铃子惊讶。
盛玉成怔了怔,迟疑道:“我是见他出剑极快,大概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
铃子先是失笑,想来以盛玉成的程度也看不出那几剑更深的玄机,原来是歪打正着。不过转念一想,盛玉成的回答虽然简单,但却无意间说中了最本质之处。
盛玉成看她笑容,只叹气笑道:“看来这次我又不懂装懂了。”
“没有,你说的很对。”铃子将远处每个人的神情收入眼底,道:“他们只看见了楚鹤意没有把剑当做‘剑’,却没有想想,若非早已对剑熟悉至极,那是断然做不到如此之快的。他不用剑道,并非不懂,而是太懂了。”
盛玉成明白了一些,道:“那他……又是在藏拙吗?”
“这倒不算。”铃子道:“剑道见心性,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掩饰自己真正的……”
真正的性情?铃子思虑到此处时微微一顿。在场的他们这几个人,谁又不知道谁?又有什么掩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