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
刹那间季牧心脏狂跳。
他压抑着多少年未曾有过的患得患失,几近是屏住呼吸地、以力所能至最快的速度——与那个虚弱的灵魂强行建立血契联系!
没有反抗……
季牧瞳孔微缩,陷入极短一瞬的不敢置信——真的成功了?!
霎时,先前才不得不熄灭的贪婪再也无可抑止地在季牧心中疯涨,他开始极尽所能地在脑海疯狂搜找可能救活陆启明的方法……
电光火石之间,季牧动作一顿——对了,凤族与妖族相近,岂不是也能用那种方法?!
再来不及多考虑,季牧立刻从纳戒中翻出几枚妖丹,拿起一个便直接向陆启明口中填服下去;然后才有时间去仔细试探他丹田状况,一颗心缓缓放下了大半。幸好内丹没有损伤,还保留着这个身体仅剩的温度。
季牧知道妖族体质与人族不同,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势,只要还存一口气,就能靠吞噬同类的妖丹救命。虽然凤族地位超然,流传于外的紧要信息极少,但想必保命的能力应该比妖族只强不弱。
应该……能成吧?
季牧双手紧紧扣着少年腕脉,眼睛一眨不眨,紧张而又期待地等待着结果。
……
……
在季牧看不到的角落,承渊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完了这整个过程。
良久,他脸上逐渐浮现出复杂之极的神色,那是糅杂着愤怒、排斥与痛快的诡异表情。
“身为曾经的神,竟沦落到被一个凡人刻上血契……”
承渊喘了口气,在原地略显急躁的来回走了几步。
他知道于情于理——无论是为了维护他自身尊严考虑,还是出于谨慎,他都应该立刻杀了季牧这个冒犯自己的凡人,然后等着陆启明肉身死去后尽快收取灵魂,彻底了解此事。
但或许是今夜的戏接二连三、精彩太多,兴头起来了就怎么也按捺不住。承渊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难以自抑地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
没办法。虽然外表与自己一模一样,但承渊总是能在陆启明身上看到太乙的影子——他一言一行,都实在是太像太乙了!
这种相似令承渊满心难耐,令他无比迫切地想知道陆启明醒来后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又将作何反应。
承渊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不曾对哪件事生出这等强烈的好奇心了。
在他尚犹豫不决的时候,身体已先一步替他做了决定——
承渊抬指画出了一道诀——帮季牧稳固了那道血契;这样,即便陆启明恢复意识,除非他的精神力能强过自己,否则就绝不可能挣脱。
再等等。承渊想。等到看过陆启明反应之后立刻就动手,绝不再推迟了。
至于季牧……
承渊居高临下地扫了季牧一眼,皱了皱眉又移开,像碰到了什么令他厌恶的肮脏东西。接着他目光落回到陆启明身上,方才一笑。
“放心,”承渊自语道,“到时候,我保证会认真替你报仇的。”
……
……
陆启明的识海空间终于回归了长久且纯粹的寂静。
失去意识后,承渊分魂暂时散去形状,化为了一团似有似无的洁白光影——颜色比承渊欺骗凤玉衡时变幻出的那团更显纯净,竟然近乎圣洁。那是他灵魂的本源模样。
陆启明垂眸,静静地凝望着它,不禁想到世上的一切,哪怕是这所谓的本来面目,都充满了极具讽刺意味的欺骗性。
想到这里便顿住,回神。
陆启明不由微微摇头,为这样毫无意义的感慨感到好笑,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确是有些累了。
承渊离开了——一个很容易猜到的结果,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看着被血契印记缠锁的承渊分魂,陆启明唇角讥讽。
他此时倒有几分理解承渊的心情了。就像承渊好奇着他的反应一样,陆启明现在也十分期待——等承渊在知道被血契的其实是他自己之后,又当如何。
唯一不同的是,他将永不再犯承渊的错误。
陆启明闭上眼睛再睁开,已收敛起一切不相干的情绪。
命运最细微脆弱、一触就碎的那个齿轮,至此时,终是安稳嵌合,开始了下一轮的转动。就像他重新拥有的,继续向前的时间。
注视着那个一无所知漫步走远的背影,陆启明终于感到自己的心神渐渐归于平静;那种平静之下燃烧着烈火,一望无际尽是红莲盛开之地。
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陆启明无声念道。
这是一句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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