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雪抿着嘴,一双盈盈的眼睛空洞地盯着前方,一言未发。
陈初兰也站了起来,坐到床边,可是,看着陈初雪这样,一时间安慰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陈初雪真的挺惨。生病这么久,没一个照顾她的大人就算了(林姨娘不再同她们住一个院子,且初来京城,二夫人人手不够,作为她手下之一的林姨娘,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做,天天忙得要死,哪可能守在陈初雪身边看护她),而最为恶劣的是,院子里的一众婆子丫鬟,全没当她是一回事。
这个府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那些由二老爷在京城买来的,无论是新人还是旧人,短短几日内就弄明白了府里的风向。——嫡出的少爷姑娘们是最金贵的,大老爷那边的大姑娘也是不能得罪的,庶出的两位姑娘,四姑娘虽算不上什么,但亲娘林姨娘目前在二夫人跟前伺候,也不能随便欺负,而至于那位三姑娘,亲娘已死,老爷不爱,夫人不喜,不欺负她,叫她们欺负谁去?!
无人照应陈初雪,除了她唯一的贴身丫鬟绚香。陈初雪可怜到连熬药都要她这唯一的贴身丫鬟亲自去做。更不要说什么拿饭提水了。
身为一个病人,连日来用的水是凉的,吃的饭是冷的,菜色本就不怎么样,还被贪嘴的丫鬟给换了去,到嘴的说是残羹冷炙也不为过。
这些陈初雪都曾向陈初兰和陈初燕哭述过。
陈初燕气不过,找那些婆子丫鬟理论,结果人家委屈地说了几句“大姑娘怎么就听三姑娘屋里那个丫头胡说呢?根本就没有的事,我们哪敢欺负三姑娘啊!大姑娘这是瞧见我们做了那坏事还是怎的?”就把陈初燕给堵了回去。
而陈初兰,也把这事同林姨娘提起过。可林姨娘却一声叹息,什么话都没说,陈初兰也只得作罢。是了,她又能怎么办呢?陈初雪被欺负成这样,二夫人怎会不知?没有二夫人的默许,那些奴仆敢这样欺负陈初雪?
陈初燕也是个明白的。再看不下去,她也没想过要去二夫人那里告状。她知道那样做,只会令她讨二夫人的嫌。好歹她现在也算是寄人篱下,哪好意思管人家的家务事?
陈初兰就更不用说了,连林姨娘都沉默不语了,她还能怎么着。
陈初雪,还真的不该来京城!
河阳老家,纵然祖父母都不喜她,但她毕竟是陈家的骨肉,且那么多族人都在,不管怎么样,老太爷老夫人都不会拿她的生命不当一回事。可在这京城里……
十岁女童,本就身体孱弱,因水土不服,死于疾病。这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么?
陈初兰坐在陈初雪床边,把目光移开,无法再去看陈初雪那张苍白消瘦的脸。
陈初燕则摸了摸陈初雪的脑袋,继续安慰她:“三妹妹,把心放宽,你瞧五妹妹那么小,她都已经好了,你比她年长,肯定没事的。”
却想不到,她这句话一出口,陈初雪的脸色就变了。她上牙咬住下唇,双目瞠圆,泪光晃动,却硬是一滴泪都没有滚落下来。
陈初燕感到陈初雪身体陡然僵硬,再见到她那副模样,腾地才反应过来自己讲了什么。“我……”陈初燕竟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个时候,陈初雪的贴身丫鬟绚香开口了,她一边抹泪一边讲道:“大姑娘可别说五姑娘了。我们姑娘哪比得上五姑娘啊!五姑娘可是夫人的心头肉,我们姑娘却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其它什么的就都不说,单是寻那小厨房的吴婆子要炉子煎药都要向她赔笑脸。头两回还让你煎,后来就得给钱,十个铜板一次,隔两天就加价,昨个儿又加了,一次要四十个铜板,还有那些送饭打水的丫鬟,我们姑娘也得给些赏钱,否则人家下次连饭会不会送来都不知道呢!姑娘这么些年来才攒了多少钱?这几日下来,眼见着就要精光,那以后不要说吃药了,岂不是连饭都吃不起了……”
“绚香,”陈初雪弱弱地开口制止了绚香,“不要说了……”她的眼泪还含在眼眶里,转动着,却坚决不让其掉落下来。
陈初兰震惊地看着陈初雪。陈初雪被下人欺负,她们知道,但从没有逮个正着。那些个丫鬟婆子都是狡猾的,见到陈初兰和陈初燕在,就对陈初雪和绚香客客气气。不过,就算逮个正着又怎么样呢?她们又无法改变什么。只是,万万没想到,陈初雪竟然被欺凌得这么惨……
“这个三妹妹之前怎么不说?”陈初燕震愕地问道。
“说了又有什么用?”陈初雪含泪道,“也不过向姐姐和妹妹述述苦罢了,该怎样的还是怎样。”
“可、可我们至少能帮上点忙……”陈初燕指的是金钱方面。制止不了欺凌,至少金钱上能资助陈初雪一点吧,总不能让她有朝一日,真的连饭都吃不了。
陈初雪摇了摇头:“谁的钱是凭空得来的,你们手上又能有多少东西?她、她无非不想让我活罢了……”陈初雪咬了咬牙说出了这么句话。
“三姐姐,”陈初兰打断了她,盯着她的眼睛,希望她冷静下来,“你现在年岁才多大,讲什么死的活的,再怎么说,”陈初兰的声音压低了,“她都请大夫给你看病,而不是一刀毙了你!”
陈初燕双手捂嘴,瞪大眼睛看着陈初兰。
这是陈初兰第一次说起二夫人的不是。虽然不是很直白,但也能让人一听就明白,她是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