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是人,自然有爱好。
爱玩鸟的,爱作诗的,爱唱戏的,爱信佛的,爱旅游的,爱匠艺的,历代皇帝里,扳指一算,还真是各种各样的爱好都有。
而就如忠顺亲王爱听戏一般,今上也有爱好,今上的爱好,是读书。
无论是四书五经,史册治论,还是医卜星相,诗词曲话,皆能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打发太监在京城内收罗购买每月新出版的各种书籍,送进宫来。
今上私下曾语,看闲书如与村夫野老相谈,能从中知民间疾苦,社会情伪。
嗯,皇帝的格调就是不一般,连看闲书的理由都是如此高大上。
听得今上发了话,那太监忙从书堆里翻出一本书来,双手呈上,有些犹豫道:“圣上,有件事儿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上眉头微皱,嗯了一声,接过书坐在椅子上:“说来听听?”
那太监低眉顺眼道:“圣人,这本太上京出自金陵的章家书铺,那章家书铺据说是章公公族人的产业。”
今上一听便笑了,笑骂了一句:“这老狗,真真混账。”
别看今上骂着章公公是老狗,但是这话语里,满满是亲近之意。
愿给今上效犬马之劳的太监何其多也,可能被今上视为跟前老狗的又能有几个?
那太监听了,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可垂下的眼睛里,却满是艳羡,章公公已在金陵任上多时,可今上对他的情分仍是不减当年,做太监做到章公公这份上,也算得能为了。
明知这书出自章家书铺,同章公公脱不了干系,那章公公查无实据的结论,自然也就令人怀疑,但今上却不以为意,只又笑说道:“这老东西别想朕替他瞒着,一会就叫人告诉忠顺,让忠顺找他麻烦去。也省得太后在朕跟前你弟弟长你弟弟短的念叨。朕这弟弟啊,比朕还像太后亲生的。”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今上未免有些含酸心思,但细观今上眉宇间,却只有戏谑之色,显然这含酸抱怨之话,只是随口说说,并非本心。
那太监听得这话,头又低了几分,笑道:“忠顺亲王怕是不会找章公公的麻烦。”
今上一愣,奇道:“这话从何说来?”
“听说这本书里记载了两种养颜美容的秘药,章公公花重金好不容易求来方子,给了忠顺亲王一份……太妃娘娘的寿辰可是不远了……”那太监说到这里,不免笑了起来:“章公公也是打得好主意,已命族人筹备了作坊,只等太妃寿辰一了,就可大张旗鼓的出售这两种秘药。据说这作坊铺子里,章公公还给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留了些股子。”
今上一听,不免摇头:“这老东西,忠心是忠心,可办得是什么事?太后和太妃还缺他这点银子不成。”
不缺才怪,皇家富有四海,那也就是口上说说,不然,又何必处处讲究俭省呢。
道理虽是如此,但要说出来,是不行的。
那太监笑着拍了个马屁,说道:“太后和太妃娘娘自然什么都不缺。正因太后和太妃娘娘什么都不缺,章公公还在烦恼该给太妃娘娘的寿辰送什么呢?”
今上何等英明的人物,自然也听出来那太监的言外之意,章公公本来预备送给太妃娘娘的美容药方,已给了忠顺亲王,自然不好再送出来,何况太妃寿辰将近,重新置办寿礼,也十分不容易。
今上笑了笑,翻开了书,意味深长道:“那老狗自找的。”
话才落下,便听得殿外有人禀道:“北静郡王求见圣上。”
今上脸上的笑意瞬时淡了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眉毛一挑:“他怎么来了?”
荣国府中,一阵寒风凛冽而来,站在梅树下的贾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寒风扑面,心口冰凉,他的脸上难免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可他的表情,叫邢夫人瞧在眼里,又是一顿气生,指着贾琮骂道:“我说你几句,你就这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亏你还是上了学的,学里教的就是这样。我白说一两句,你就到处派不是,黑了心肝的坏种子,什么玩意儿……”
归根结底,还是贾琮在忠顺亲王长史跟前乱说话惹的祸。
贾母看邢夫人不顺眼,觉得她教坏孩子,贾赦那样儿,她由着贾赦任性还不够,居然还让孩子替贾赦背锅,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忒没教养。
凤姐儿和贾琏也怪邢夫人,贾赦原本就糊涂,没事还要给贾琏找点事出来,这事亏得忠顺亲王查得清楚明白,不然,依贾赦的性子,说不准真听了这话,就将事情推到贾琏身上,忠顺亲王雷霆一怒,贾琏岂有好处?
贾赦也觉邢夫人不是,本来人人都说是他写,他赌咒发誓都不管用,好不容易有人说不是他,可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
何况贾琮那么一说之后,他就算找出证据,说是别人写的,大概也有人不会信,贾赦只觉自己简直是霉运罩顶,怎么就娶了那么一个老婆呢。
人人都怪邢夫人,那贾琮就没责任了,也不尽然,至少邢夫人是要找贾琮麻烦的。
对于这个,贾琮早有预料,不就挨顿骂吗?
他已经习惯了,反正邢夫人没事也要骂人的,就当耳旁风,吹吹就过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邢夫人能不要脸皮到这地步,大庭广众之下,就张口大骂不说,居然还有越骂越来劲的架势,一点也不怕人围观。
想想人赵姨娘,找人麻烦,也是在屋里闹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