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张了张口,他想要否认,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不能留在没有魔法的地方。”最后他虚弱地辩解说。
“当然,”碧眼之人点点头,“魔法,”他说:“谁能不爱魔法呢?谁能离开魔法而生存呢?但我们的小客人也已经给我们描述了他的世界,”他看向身边的一个巫妖:“你若是去了那里,你会愿意回来么?”
“我?也许,”那个巫妖说:“但不会那么快,殿下,魔法无处不在,哪怕是那个世界,它只是以另一种姿态存在,那里的人似乎称它为——‘科学’,我会在那里学习,研究,那是新的知识,我也许会在那里逗留很久,直到这具身躯衰老死去。”
“也许在这具躯体衰老死去之后我还会想些什么办法。”另一个巫妖说:“对于知识的探索是永无止境的。”
“那个世界柔软而平和。”术士忍不住说:“你们会毁了它。”
“错,”碧眼之人说:“傲慢,龙裔的通病,一个世界能够有多么顽强,是你怎么想象也想象不到的,别说你,就算是红龙格瑞第,又或是任何一个神祗,都无法做到,他们或许可以制造灾祸,摧毁城市与田野,令得成千上万的生命死去,但他们永远无法是一个世界的对手——而且我们为什么要毁了它,你又为什么要毁了它?为了所谓的阵营?为了所谓的血脉?太可笑了!阵营可以转换,血脉可以抛弃,唯有意志与思想是永恒的,告诉我。”他突然转向另一个灵魂:“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没有办法回去,那么你要屈服于你的身份与身体的血脉,回到格瑞纳达,继续成为一个术士,为红龙格瑞第效力终生么?”
“怎么会,”另一个灵魂虽然之前一直在吃瓜吃的不亦乐乎,但完全是下意识地,他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离开格瑞纳达的时候就打算好了,再也不回去,”除非是发疯,谁要回到那个相互倾轧、折磨与算计的地方去:“这个世界那么大,我要到处去看看。”如果他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那么他也许还要考虑一下,但现在,他至少还有点保护自己的力量:“还有,”他说:“我总要回去的,”他看了一眼术士:“也许,”他有点迟疑地说:“如果你想要留下,我想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啊。”
“但这具身体是格瑞第的后裔,”碧眼之人说:“格瑞第是一只无比邪恶的红龙,而红龙的后裔无一不是邪恶的术士,你会被人们视作一个具体的阴谋,行走的罪恶,或是危机的预兆,你不会受到任何欢迎,除非他们原本就是窃贼或是强盗,你走到什么地方,迎接你的都会是怀疑的目光。”
“我......”另一个灵魂试探着说:“难道不能换掉身上的红袍吗?”可以啊,他在船上就试过了。
房间里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而且,”另一个灵魂张开了手:“我身上也没有龙裔的特征。”那些学徒和弟子在他身后窃窃私语的时候他听得可清楚,他身上没有鳞片,尾巴和爪子,这让他松了很大一口气,不然呢,只怕他的脑海里总是要回荡着一首歌——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
“那么你要说谎吗?”术士问。
“我不知道你们这里与人往来是什么样的,”另一个灵魂说:“但大概不会见了人就一路追问到底吧。”他说:“我不会有意隐瞒,但也不会见面就叭叭,我会......嗯,就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安安静静地过我的生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就像你为那些奴隶所做的事情吗?”碧眼之人说:“那可不是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那很危险。”
“危险本来就在我身上,”另一个灵魂思维清晰地说:“我才是真正的货物,还有那些学徒与弟子,而那些奴隶,只能说是为了安抚‘货物’而预备的......‘东西’,她们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那么,如果我能够促使学徒、弟子们与那些伪装成商人的术士们争斗起来,我也许仍然无法离开七十七群岛,但比起有着龙裔血脉的术士们,这些普通的人类大概连渣滓也算不上......也许我努力争取一下,就能争取到了呢。”
“争取不到呢?”碧眼之人说。
“那挺......遗憾的。”另一个灵魂搔了搔自己的脸,“但我也说了,我会尽我的力量,我也和她们说了,她们也接受了......”他看向被巫妖们拥簇着的那个“人”:“但真好,我遇到了您,您答应了让她们走,您真是个好人!”
这下子就连几个巫妖们都情不自禁地把头转了过去,甚至条件反射地咳了几声以遮掩这个尴尬的局面,虽然也不知道一具骨架是怎么还有肺部和气管的。
“你说的对,”碧眼之人兴高采烈地说:“我真是个好人!”
他看向术士:“你现在知道了吧,你所没有的那些东西......”
您是说迟钝或是厚脸皮吗?术士干巴巴地想到——或**才他真有些触动,但现在他完全不了——眼前的这个“人”,只怕既没法儿和“好”联系在一起,也无法与“人”联系在一起......
“我知道您并不是表面上的这样。”另一个灵魂突然说。
“哦?”
“我不知道真正的您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