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一眨眼就消失了,如果克瑞玛尔只是个普通人,他一定会以为那只是火焰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存印迹,但事实正与此相反,所以他不仅没有被迷惑和欺骗,反而警惕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
“我看到了一只狼。”克瑞玛尔说。
“啊,那是一只孤狼,”曾经的牧师之一说:“我在打水的时候不止一次地看到过它,只有它,没有乳**头,是只公狼,瞎了一只眼睛,腿还有点瘸,可能是争夺狼群首领的位置失败受伤后被驱逐出狼群的——它有时会在林子边偷偷瞧瞧我们在干嘛,但没袭击过人,没那必要,林子里有的是吃饱了草籽和浆果的兔子,”他看了看自己皮包骨头的手臂,咧嘴一笑:“它们可比我们肥嫩得多了。”
异界的灵魂只在电影、电视和动物园里看见过狼,但从未看到过野生的狼与狼群,但就他看到的,这只狼并不像是一只孤狼——虽然它受过伤,但它的身躯依然雄壮而结实,分开草叶向后退去的速度既平稳又轻盈,悄无声息,就像是一道飞鸟掠过地面的影子,不像是瘸腿,或者说,那条瘸腿一点都没影响到它的行动力,脊背宽厚,灰黑色的毛皮厚软、蓬松且干净,没有沾着血块或是其他污垢。
“但它终究还是一只野兽,”克瑞玛尔说:“你们需要能够保证自己安全的武器。”
“一把小锤子如何?”牧师之二说,伴随着苦涩的大笑:“我们可以用来敲坚果。”
主任牧师竖立起一只手掌,他枯瘦的面孔上同样有着渎神者的烙印,但在这群人中他仍旧保有些许权威,笑声立刻消失了:“我知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于善意,法师,”他平静地摇摇头:“但我们不能拿走更多的东西了,无论是从你那里,还是从灰岭,从银冠密林那里——不,我们并没有那么强烈的自尊心与过分的敏感,我们的拒绝同样是出自于善意,年轻人,你的心纯洁而正直,但你必须考虑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有什么人在一直看着我们的话,你对我们的帮助很有可能变成灰岭甚至银冠密林与一群污秽的渎神者同流合污——这是很危险的,对你,还有你的族人们,你们或许会遭到同伴与朋友的指责与怀疑。”
“但你们也是受害者,”克瑞玛尔说:“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我们有罪与否早有定论,”主任牧师指了指脸上的烙印:“我们的神,我们的领主,他们的判决是正确而又明晰的——无知、轻信、疏忽、傲慢,我们的罪行无可辩驳。所以,法师,我们需要的不是武器,也不是药物,而是最深刻的忏悔与赎罪。”他看着克瑞玛尔,眼睛里充满了慈爱与通达:“但我同样感谢你,你永远也不会想到你给予我们的火焰有多么温暖,孩子,如果在我那如同枝头枯叶般的生命里能有一日重获我神的眷顾,我会为你祈祷——照耀你的将不仅仅是魔法星河的星光,也同样有着明朗而灿烂的晨光。”
——需要我为你翻译一下吗?巫妖说,简单点来说,就是:“谢谢,你是个好人。”
——我可没想要追求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是啊,亲爱的,你只是在不断地献殷勤而已。
异界的灵魂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知道了,他对巫妖,也对自己说,我有点过于急切了。
他想起凯瑞本在碧岬堤堡外对他说的话,他不得不承认游侠说的很对,在这里,善行同样需要周密的思考与谨慎的从事,比恶行更甚。
——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曾经的不死者说,你应该发觉了,就像有些人沉溺于酒精,有些人沉溺于女人,有些人沉溺于权术那样,你沉溺于行善,它能带给你安宁与快感,让你忘记一切烦忧,你无法摆脱它,也不想摆脱,但它正在毁掉你的理智与精神,蠢货,它会让你变成你绝对不想变成的那种人。
——我以为你会对此喜闻乐见。
——在你想要毁掉我们的时候?不。巫妖说。
亚戴尔担心地望向他年轻的新朋友,他觉得他的老师所说的话太过苛刻,但他又必须承认这些话并非毫无道理。
“嗨!”坐在主任牧师身边的人突然喊了一声,“我可不这么认为,”他说,带着点有意为之的不赞同:“至少我喜欢他带来的药膏。”他向人们展示他的腿,他曾是一个肥胖的人,在被监禁的那几天他没能吃到一点东西,因此急剧地消瘦了下来,那些皮肤就像是揉皱了的绸布一样挂在骨头上,上面和亚戴尔的脸那样布满了鲜红的疮疤,“还有兔子!”他举起他没吃完的兔子腿。
“而且我并不认为我有罪,”另一个人冷淡地说,“我从未任命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去执掌一个如斯重要的职位,对他的渎职与懈怠更是从未听闻——我不憎恨驱逐和审判我的人,但我会找到消除烙印的办法,回到人群中做一个凡人。”他朝克瑞玛尔点点头,“但我还是要感谢你,法师。”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洞穴大概还热着呢,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暖暖和和地睡过一觉了。”
有两三个人显然与他抱有同样的想法,他们离开了火堆,向克瑞玛尔和主任牧师鞠了个躬后就沉默着离开了。
“我很抱歉。”克瑞玛尔说。
“怨忿吗?”主任牧师说:“它早已存在,”他平静地说:“甚至早于你以为的——不过他们有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