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不太愿意在这里看到你。”异界的灵魂说。
“每个地方都有邪恶与黑暗,格瑞纳达只是多一点而已。”如果是那个还在父亲和导师的羽翼下平静度日的年轻牧师,当然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但站在这里的是经过了无数折磨与艰难的亚戴尔。他曾经在一夜之间失去了父亲和兄长,又在同一天里被自己的另一个兄长诬陷为弑杀亲人的凶手,又因为本身的失职而被夺去了追随罗萨达的资格,他被烙印,被流放,而命运似乎还觉得自己不够残忍似的——他的同伴与导师被狼群无情地吞噬,他离开了精灵的庇护后四处流浪,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愿意接纳他,因为他的面孔上标记着他的罪名,即便是那些连一个字母也看不懂的村民,也会因为那些丑陋的伤疤而驱赶他——最后他来到了雷霆堡,雷霆堡荒瘠寒冷,但也许正是因为它的条件是那样的恶劣,那里的人们反而有着在其他地方所看不到的宽容,亚戴尔那时无法以祈祷或其他方式来获得罗萨达的回应,但他在导师那里学来的知识能够让他辨认出每一种沉寂在荒野中的草药,他不但会采集它们,还会培育它们,人类不相信他他也可以给受伤的鸟兽们治疗,还有那些被人唾弃的罪犯。谁都知道他们被送到雷霆堡就是为了他们身上仅存的最后一点价值,即便受了伤,他们也无法得到治疗,亚戴尔的草药从而挽救了不止一条生命。接下来,就是这些罪犯们的看守,士兵,普通的手工艺者……在雷霆堡遇到克瑞玛尔的时候,亚戴尔已经是雷霆堡毋庸置疑的一部分了。
这让他在雷霆堡的人们遇到劫难的时候无法袖手旁观,他领导起那些茫然而悲哀的人们,把他们带出了那片似乎可以带走所有生机的荒野,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雷霆堡真正的主人,曾经的领主伯德温从不曾对自己抱有信任与善意,这个,亚戴尔可以理解,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他的子民——除了这个,伯德温可能还有些自卑,他在雷霆堡的时候,简单的一份文书,就能让雷霆堡的人们放弃他们的家远走他方,没有一丝质疑与犹豫,他是那样地崇高过,受到无比深重的信任与尊重,但在这里,他连收留子民的领地都是从朋友那里商借的,即便是一粒沙子,他也没有任意挥霍与处理的权利。这让他沮丧,毫无疑问,可以想象,当他发现雷霆堡那些忠诚与爱戴着自己的人因为这个而被放逐,追杀,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让他们靠着一个被罗萨达厌弃的牧师挣扎求存的时候,他又会多么地愤怒于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以亚戴尔在踏上龙火列岛的第一天就交出了手中所有的权利,反正他对权利也并不怎么热衷,说真的,如果白塔没有发生过那些可怕的事情,他可能早就成为了一个平庸而温和的罗萨达牧师了吧,就像那些成年的同僚那样,如同采摘花朵那样收集着少女的倾慕,享受青春与爱恋,在罗萨达的荣光下平和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不,也有可能,他会在另一种情况中死去,即便没有德蒙,没有安芮,作为与精灵的灰岭紧紧连接着的枢纽,白塔仍然不可能逃过“细网”公会的触须,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将这些肮脏的老鼠驱赶出去,无论是作为白塔的罗萨达圣所中的一员还是作为执政官的幺子,白塔居民的一员,他都会这么做的。
只是……想到这儿亚戴尔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他是个牧师,当然知道被自己追随的神祗抛弃是件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他在流亡的途中,以及在雷霆堡的变故中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时并没有想到赎罪,请原谅他的卑微,但亚戴尔从来不认为他的罪行是可以被赎清的,即便他已经得到了晨光之神的认可——但这些事情,年少无知的亚戴尔不明白,难道经过了那么多,见到了那么多,也听到了那么多的亚戴尔还能不明白吗?他们对同僚的疏忽与放纵令得罗萨达的光芒笼罩上了一层难以磨灭的灰暗尘土;而他握着的利剑也确实刺入了兄长的胸膛,难道这些罪过能够用“不得已”或是“被欺骗”来抵消吗,如果是这样,那些徘徊在哀悼荒原上的灵魂可以因为这两个原因而回到他们在凡世的身体里来吗?如果可以,亚戴尔可以承受所有以这两种理由犯下的罪行一万年或是永远。
但他的神祗罗萨达就如同他所掌管的晨光那样明晰而温柔,他宽恕了亚戴尔,允许这个年轻的牧师再一次呼唤他的圣名,亚戴尔必须承认自己为此而感到欣喜,他竭诚想要为自己的神祗再做些什么,罗萨达的神殿与圣所能够在似乎遗忘了众神也被众神遗忘的龙火列岛矗立起来,就像那位自白塔而来的主任牧师所说的,他确实有着一份不可忽略的功绩。但亚戴尔没有想到的是,那座白色的圣所会如同利箭那样刺痛伯德温的眼睛和心,这还是骑士修和他提起的,骑士修为了伯德温的顽固而头痛不已——伯德温同样是被他所信奉的神祗所惩罚与放弃的,但如果说,之前他还能用赎罪之途必然漫长而艰辛的认知来麻痹自己,那么在他看来身负重罪的亚戴尔居然如此之快地重新得以披上白袍简直就是毁灭了他仅存的理智——他疯狂地想要获得泰尔的宽恕,为了这个他几乎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他索取的东西越来越多,不但是从他的朋友凯瑞本那里,还从王女李奥娜那里,从他的下属与子民那里,他甚至毫无愧疚之心地挪用侧岛的税金,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