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獭白脸儿被惊醒了。
今天它没有在水面上漂浮着睡觉,虽然在天气炎热的时候这种方式才是最舒适的,但近几天精灵的飞翼船就像秋天落下的叶子那样频繁地掠过星光河的水面——虽然精灵们都知道这儿生活着一群水獭,又有着如同鹰隼般的视力与敏捷的身手,在飞翼船降入水面之前就会将那一团或许多团毛乎乎的小生物从船只投下的阴影中捞走,但总是被人打搅也会带来诸多烦恼,譬如平常时候不被允许打搅水獭们的精灵们总会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将它们抱在怀里揉来揉去,白脸儿的两个孩子就算了,白脸儿可是做父亲的人……不,水獭了,它需要一个成年雄性水獭应有的尊严,被抓在手里腹部朝上被抓下巴和肚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倒不是说它会拒绝。
来到灰岭的精灵愈来愈多,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带来了不少好东西,从散发着臭味吃起来却很不错的发酵鲨鱼肉到涂刷了蜂蜜烤制的野猪肉松,还有味儿咸涩的细碎虾米,他们也有烤小鱼干给白脸儿,可惜的是没谁能比那个总是穿着白袍的黑发半人类做得好,虽然白脸儿的妻子与孩子觉得都很不错,但白脸儿更相信自己的舌头。
白脸儿的妻子动了动,在这个阴暗温暖的巢穴里,除了白脸儿夫妻之外还有它们的两个孩子,其中较大的一个出生时那个白袍黑发的半人类还没有离开,它还特意把孩子抱出去给他们看了看,现在它的长子早已已经褪去了乳白色的绒毛,换上了一层灰黑色的细茸毛,它还要换上一次毛色才能和白脸儿和白脸儿的妻子那样呈现出令人艳羡的深褐色——较小的一只是半人类离开后出生的,不知为何这次白脸儿的妻子还是只生了一只,但它和它的兄长一样健壮,可惜的是那个半人类没能看到——它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也是雪白的一团,卷缩在一起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只膨胀的面团,如果那个半人类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白脸儿知道他比任何一个精灵都爱这个。
时隔数月,灰黑色的毛发已经取代了一部分白色的毛发,让最小的水獭看起来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烟灰,不过它还是很可爱的。这点从巢穴中的三只水獭总是争先恐后地为它舔毛就能看出来了——它也被飞翼船降落时发出的声音吵醒了,虽然飞翼船已经要比其他船只轻盈得多了,但沉重的船锚丢入星光河,撞击河底的岩石时发出的沉闷的哐当声,以及星光河的水流因为撞上船体而发出的有规律的拍打声。就在河滩上栖息的水獭是不可能听不见的。
“啊呀,”一个精灵从飞翼船上跃下时说,“我们打搅你了吗,白脸儿。”
有着一张白脸儿的水獭直立在河滩上,精灵们上下飞翼船的时候无需如人类那样需要跳板,他们轻轻落下的时候犹如飞羽,而跃起的时候就像是被风吹动,白脸儿认真地在他们之中搜索着,璀璨的魔法星河横贯天穹,投下凡人无法窥见分毫的深蓝色天光。星光河被它们照耀着,正如其名,每一卷水波中都裹挟着万千星辰,精灵们的飞翼船就像是停泊在星河之中,往来上下的精灵们则如同众神的使者,他们周身都覆盖着一层透明的星光之纱,眼睛如同宝石一般明亮而洁净。
“是在等克瑞玛尔吧。”一个精灵说,而后另外两个精灵就愉快地笑了起来:“看来它很喜欢克瑞玛尔的小鱼干呢?”“但我们也烤小鱼干给它。”“也许是因为我们没有坐在地上和它一起分享的关系,白脸儿可能把克瑞玛尔当做它的兄弟了。”“如果按照比例计算,确实差不多。”……
有一些精灵几年里都不曾回过灰岭与银冠密林。有些从朋友的信件中听说过灰岭又来了一个可爱的小朋友,有些则对这个名字完全陌生,为此他们不免询问一番,而他们的朋友总是不吝于详细解释一番的。
“那么时候他现在正和凯瑞本在一起。”
“自从上一年一起前往雷霆堡服役开始。他们就没有再别离过。”一个精灵轻微地叹息了一声:“虽然这不是出自于他们的本意。”
“伯德温的事情我也略有听闻,”在外也已经长达数十年,足以让一个人类从婴儿变作祖父的精灵说:“但我之前有听说他们已经去到了龙火列岛。”
“为了伯德温的手臂。”他的朋友说:“具体的你或许可以去问问凯瑞本。”
“他也回来了?”
“当然,按照预先的约定,他应该也是在今晚抵达灰岭。”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又一艘如同天鹅般优雅洁白的飞翼船乘着强壮的风元素徐徐降落在翠蓝的星光河上。精灵们精湛的技巧令得第一艘船与第二艘船之间只有毫厘之差,它们是那么的接近,就像是一面镜子中的倒影——飞翼与风帆落下后,精灵们从船上依次落下,刚才还在谈起凯瑞本的精灵一下子就找到了刺绣有苏纶圣徽的暗绿色斗篷,“凯瑞本回来了。”
所有还滞留在河滩上的精灵都转身看去,在看到落在卵石上的精灵拉下自己的兜帽,露出比月光更美丽的淡金色长发与俊美的面容时,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庆幸,虽然在银冠密林,王室与贵族的身份更多地代表着一种责任而非权利,但精灵们无不深切而真诚地敬爱着他们的密林之王,在一千年前的浩劫中,他的爱人为密林而死,只留下了还在襁褓之中的凯瑞本,也是密林之王唯一的继承人——也因为如此,凯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