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真相,即是‘知’也。道德教化,即是‘行’也。两者有侧重而无偏至。大约一般人的观念总以为知而后行,可以免过。中夏的礼乐教化成熟于周秦二三千年以前,自然于‘知’的程度上或者不如西人邃密,然而不能谓未经一番‘知’的功夫,无所独见。
譬如古人言性,有说性善,有说性恶,固然于认识上有所分歧,然而不论是孟子要发其善端,还是荀子‘化性起伪’。在行动上却同一致力于积聚善力。皆因人类要昌明发展,必须得完善群道,建立美善的秩序,和谐共处。即便识力再精进,诸如基督上帝讲人性有种种恶处,也须人忏悔以求善。
一些人因为恶德、恶行沾沾自喜,好像侵夺了他人,占了世间偌大便宜。多么愚陋可笑。三界总是善者为主的,哪怕已经被邪恶遮蔽到难通声息的地步,只要一念良知未泯,往往就能起死转生,焕发出无量光焰。人们常说,邪不胜正,并非仅是一个美好愿望,皆因人类本就是依赖善道维系的,如果哪一天人类熄迹,宇宙毁灭,必是恶力膨胀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一人作恶而得利,心志不坚定的效仿他,随波的跟随他,谄媚无耻的膜拜他,人人都来作恶又该怎么样?相信每个人都能想像得到。为恶的人都是一样的,无非是为了利欲驱使。行善的人各不相同,中夏致力于创设一个lún_lǐ道德的环境,佛家则阐明因果报应,让人看到行善的好处。同一都有利益,作恶当然不如行善了。
西人于认知一途似有莫大野心,吾人说当局者迷,想认清人类自身种种奥妙,只怕还任重道远。中夏常说知足而止,所以对自然的利用多属因势利导,这从数千年前的大禹治水便可见一斑。因而生产能力亦止步于农业社会,这都是不足为古人过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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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涌夫人烹鱼分汤,倒像是哪位大善人赈济灾民一般,坟场一时群情欢悦,往来施受络绎不绝。
正在宾主欢洽的时候,滚滚雷动之声攒集而至,数乘雷云战车驾着烟尘冲到平冈上面,百十个甲胄鲜明的雷府天兵飞奔而下,挥动着雷鞭电棍大声叱喝起来。
这套刑具原有个名目,昔日姜子牙奉乃师元始天尊之命辅佐武王伐纣,执掌封神一榜。元始天尊曾传下几件宝物,‘打神鞭’便是其一,此鞭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节有四道符印,合为八十四道。俨有震慑众神的功效。皆因姜子牙是阐教三代弟子,道术低微,不足以服众,之后又因功大而未能封神,所以有这超然于神道之上的符信。
姜子牙一度作为武圣人受到历朝历代的祭祀,后世便衍生出‘上打昏君,下打佞臣’的金锏、龙头杖之类,又有‘如朕亲临’的尚方剑,免死的丹书铁券,等等。
为人习见的要数仙吏手中这种尺余长的短棍,虽然比不了‘打神鞭’的威煞,对寻常仙民自有种震慑力。
众鬼一见雷府天兵来势汹汹,兴许都是吃过亏的,慌忙就地一滚散作袅袅青烟,急急逃到坟堆里去了。
一个长官模样的雷将抬起锃亮的皮靴踩到坟头上,摇着雷鞭大骂道:“你们这干不开眼的鬼奴,深更半夜的跑出来搅扰什么,害得本官不得安生。……众雷卒听了,把那带头闹事的鬼奴给我统统枷起来,待本官回去好好审问审问。”
说话间,身边跟上一个紫色袍服的仙吏,生得倒是一表人才,只是神情有些局促,忧心忡忡的道:“竺二哥,听说这万雷山是一位大妖圣的地盘,上峰的命令不许咱们深入山中,今晚咱们打了五六千记‘雷光霰炮’,量这些鬼奴已经知道了厉害,不如趁早收兵了吧。”
竺自峰仰天打个哈哈,摆手道:“殷老弟,你想在神雷玉府混出个名堂,老这么畏首畏尾可是不行。有我们竺家给你撑腰,犯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的吗?什么妖圣不妖圣,左右不过是个穷乡僻野的妖怪,在这摩夷天大魔国的地界,除了七曜府那些个老人,谁敢跟咱们竺家叫板?”
原来这竺自峰就是竺仕蘩的二哥,那姓殷的仙吏不用说就是澹载园的学生殷天良了。他见竺自峰这般趾高气扬,自信满满,想到不久便要和竺仕蘩成婚,踏入竺家的门庭,登时觉得前景一片光景,腰杆不由挺直了些,跟在一旁唯唯诺诺。
坟场中的鬼魅一见神雷玉府这般阵仗,强半逃了个无影无踪,有那手脚慢的不免和雷府天兵撑持起来,无奈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在雷鞭、电棍的威迫下都被驱赶到高台附近。
竺、殷两个在一众天兵的护卫下来到近前,竺自峰这才发现高台上站了几个美貌女子,在荒郊野外的坟冢间自然格外赏心悦目。他也不识得地涌夫人是个吃人的妖精,颐指气使的问:“你们都是什么鬼怪,见了本官竟然不知回避?”
地涌夫人微哂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来我万雷山撒野。”
竺自峰哟的一声,怪笑道:“少爷倒是许久不曾见过这般伶牙俐齿的美人,有性情,我喜欢。……本官接到举报,说尔等胆敢在万雷山聚众闹事,煸惑过往行旅、图谋不轨。是真是诬,总得带回雷府见个分明。”
地涌夫人笑吟吟的道:“随你回去倒也不妨,只恐你那神雷玉府庙宇太小,请得神去送时却难?”
“好大的口气。”竺自峰仗恃家世,只道这女流不知深浅,坐井观天罢了。若是得知他是大魔国七曜府中的人家,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