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出意外,这笔帐还是算在该算的人头上。”李明礼回过头来,两眼中似有熊熊烈火。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悲伤,这种情绪哪怕是在萨尔浒时,看着自己的兄弟袍泽被屠杀干净也是没有过。
李明礼压着嗓门,小声而声音颤抖的道:“从古至今,听说过这样事吗?有这样的国家吗?这些人还建了国,还想着混元一宇,他们要是真得了天下……”
李明礼摇了摇头,已经说不下去话了。
赵贵冷笑道:“他们若是能得天下,我都能坐龙廷!”
曹振彦微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倒是隐约记得在十三山时培训过这个课程,推演建虏得了天下之后会如何。
记得当时教官说过,金国,也就是完颜部建立的国家是如何的,就是一群群的强盗,立了国还在全国各地抢掠民间财富,并且强迫汉人剃发易服。
后来金国未能一统,北方义军抵抗的厉害,又有南宋在,所以强迫剃发令未能完全推行下去,就算如此,北方相当多的汉人也被剃了发易了服,从蒙元时北方汉人的表现来看,已经没有华夷之分,一心替北方的强权效力了。
在重压之下,人如果不是反抗到死,就只能屈从,屈从的时间久了就会敬畏强权,转而拼命替强权效力。
这是一种思维和习惯的改变,可想而知,如果金国能一统天下,华夏传承两千年的文明还能剩下多少?
蒙元虽然统治不足百年,大明就取而代之,朱元璋重订礼制衣冠,复汉官威仪,但从百姓生活习惯到官场和朝廷的习惯,包括衣冠甲胄,受蒙元的影响可不谓不深重。
宋人已经没有殉葬习惯,大明到英宗之前,帝王崩而必用侍奉过皇帝的后妃和宫人陪葬,几十个后妃被关在小屋子里,强迫用白绫缢死,那种凄惨就不必多提了。英宗皇帝虽然信重王振,葬送了几十万京营大兵,但晚年废除殉葬制度,还得值得大书一笔的善政。
其余如绵甲制式,曳撒这种蒙元制的服饰,还有当廷打官员的屁股,打完了继续叫去办事,完全都是蒙元的残余,华夏是要作养人的自尊心,对士大夫先秦两汉时是切责令其自杀,哪有如蒙元这样,当廷剥了衣冠打屁股,打完了还继续当官的,这样的官还有自尊心,还能为天子治理一方?
至于后金,从表现来看比当年的金国都不如,对治下的汉民连猪羊也不如,金和蒙元好歹知道治汉民如牧羊,而努尔哈赤却视百姓为负担。
在这样的思想境界之下,辽东汉民面对的残暴统治和凄惨遭遇可想而知。
这样的政权如果夺取了天下,对天下又如何,又何须多问?
“其必不能得天下。”曹振彦斩钉截铁的说道:“有和记,有张大人在。”
“我也知道。”李明礼语气萧索的道:“就是不知道和记的精兵强将,何时能克复辽东,替百万汉人复仇。”
“这是张大人自有安排的事情,我们不必着急。”曹振彦道:“我们只管替和记效力,将有用的情报收集起来,汇总报上去。”
曹振彦看看两人,小声道:“军司高层也问过我的意见,现在有好几个暗线都被带到朝鲜这边,相当困苦和危险,如果你们想逃出去到宽甸那边,我们也可以安排。”
“这不必了。”李明礼一口回绝,说道:“建虏被灭之前,我绝不会走。”
赵贵也道:“愿和两位同生共死。”
“那就依你们。”曹振彦不再劝说,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伙伴的心思,事实上,建虏越残暴,众人心里的恨意就越深,根本不会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太重。
不仅是和记有细作,东江镇也派了大量细作在建虏地界,他们不够专业,但一颗报国不惜死的心是一样的。
上个月才查出三个东江细作,一律斩首,三人并肩而行,谈笑风生,根本将生死置之度外。东江选细作都是挑和建虏有血海深仇的人,他们恨不得生啖建虏之肉,只要能做危害到建虏的事情,东江细作都是无所不可为。
刺杀,投毒,造谣,这些事多半是东江细作在做,最少也能弄的建虏这边人心惶惶,努尔哈赤曾经多次发布关于东江细作的口谕,在饮水和防范等很多事的细节上做详细的规定,能在老奴这个层面都要亲自过问这事,东江细作造成的危害有多大可想而知。
和记的间谍人选并不刻意去挑与建虏有血海深仇的那种,虽然他们会无惧生死,甚至其实很多人以死为快……这些细作到后金地界上经常会失控,毫无意义的暴露出自己来,但不管怎样,后金抓东江细作的事也有效的掩护了曹振彦等人……因为和东江细作相比起来,曹振彦他们实在是太正常了,完全没有丝毫的细作痕迹。
在离去的时候,曹振彦回头点了点头,最后道:“要隐藏好自己,将来还有好日子等着我们。隐忍……还有等待。”
李明礼没出声,他还是望着那黑漆漆的远方,心中满是对家人的担忧和惶恐。
东江镇的守备,都司,参将,还有毛大帅他们,会不会力保辽民,血战到底,然后掩护大丫他们逃出生天?
毛文龙却是已经逃离了铁山。
在丁卯之役中,最具争议的就是毛文龙的动向。
在与后金多年的对峙之后,毛文龙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虽然阿敏和济尔哈郎带来的只是偏师,连旗丁包衣在内不满两万人,毛文龙的上报却是铁山四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