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还是有人道:“我真没想到咱们和记在北边还这么受气,这可真窝囊。”
“一直说咱和记的力量大半在北边,震的朝廷不敢动弹,才放着咱们在南边这么风光得意……这话怕是说反了吧?”
“这一次咱们不该就这么点人过来,应该带两营兵过来,怕不这些狗官一个个都得笑脸相迎才是。”
“要我说干脆将张大人从北边迎到台湾,台湾全是咱们的地盘,到那边逍遥自在多好。”
“不是说草原也在和记的掌控之下?”
“那蛮荒地界,人都那么一丁点,有什么好占的?”
“这倒也是啊。”
何斌正攀着车门打算上车,但还有一些箱子正在装车,他不是太放心,手攀上车门把处张眼看着,细雨之中车夫和力夫们正在搬抬,也很快就会结束,不远处天津巡抚衙门的人和卫所官兵在外围好奇的向这边张望打量……听到身后部下们说的这些话,何斌气的扭回头来,轻声骂道:“你们几个少说几句混帐话,再说浑话就叫你们上船回去,不要在这里给我丢脸。”
何斌性子精细谨慎,总带着一些小心,也很少有这样疾颜厉色骂人的时候,所以下头的人都不是很怕他,不过老实人一发火,倒是将这些人吓了个够呛,郑芝豹又按着刀走过来,睁着牛眼看向众人,这一下所有人都闭住了嘴巴,老老实实的等着登车。
不远处卢大也是按刀站着,这一次运送和人员交流任务,第四团派了两个中队的人手负责安保工作,负责的是一个连级指挥,卢大是老资格的连级军士长,队伍里的一些具体的事就是由他来负责,这时候也偷懒不得,跟着值勤守备一起站在雨地里等着装车完毕。
卢大身上着的是冷锻铁甲,一体成型胸前和后背两片,束紧之后可以防住绝大多数的伤害,不管是近身的戳刺还是劈斩,或是弓箭劲射,甚至稍远距离的火铳都能够有效防御,缺点就是一旦有了缺口就无法修补,只能回炉重铸,代价相当的大。
除了胸甲之外,尚有护臂,护胫,铁盔,铁网靴等防护,这是原本标准的跳荡战兵的装束,现在长枪兵和军士一级也都可以装备了。
这也是这一年来军司财政好转的明证,军工司大量采买灵丘产铁来铸成铠甲,补充前两年产能不足的缺口,台湾的补充级别又相当优先,所以卢大这样的军士长都是每人一身铁甲,在安全防护上已经是财大气粗,胸甲坏了就换一副便是。
长枪手和火铳手并不更换铁甲,最多长枪手换扎甲,火铳手仍是锁甲为主,甚至胳膊不穿甲,原本火铳手的站位也较为安全,锁甲只是防弓箭远袭便可。
骑兵则全部铁甲化,火炮的生产数量也在稳步增加。
卢大身上铁甲和衣袍均是被雨水淋湿,他并不在意,这样的天气对南方人来说相当的困难,毕竟就算是小冰期,福建和台湾等地也是相当的温暖,在当地土生土长的人面对北方的恶劣天气时会有相当程度的不适……刚刚那几人的牢骚满腹,也可以看成是天气之下人体的应激反应,不发牢骚才是奇怪。
眼下的这一点小雨和寒气,对卢大这种大同地方长大的人来说根本不当回事。就算他在台湾呆了几年,已经适应了温润天气也是一样……从小生活长大的影响和记忆十分深刻,可没有那么容易被忘掉。
郑芝豹按住那些说怪话的人,慢慢踱步走过来,对卢大道:“老卢,刚刚叫你听了笑话了……那帮家伙,一生没离开大海,最多在福建几个府走动,井底之蛙罢了。”
“还能不叫人发几句牢骚?”卢大一脸无所谓的道:“咱也有些憋气,不知道军司会怎么个做法。”
“北方要是呆不住,奉张大人回台湾,你看行不?”
卢大嘿嘿一笑,摇头道:“这样的大事,咱什么身份,敢多嘴?”
“这也是。”郑芝豹自失一笑,说道:“也就听那几个浑人说起来,多嘴闲聊,你只当没听我这么说过。”
卢大点头一笑,似乎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
北风凛洌,气温陡将,北方大地已经有不少地方落雪,浙江这边虽然没有落雪,气温也是一样的寒冷彻骨。
富人们已经穿着皮毛衣裳,怀里还要揣着铜手炉来取暖,出门也是坐着马车。
穷人们则抓紧想办法弄钱,要在落雪之前把去年春天抵在当铺子里的厚衣袍给赎出来。
方从哲从辞相回家已经好几年,其实他虽然祖籍湖州,父祖几代之前就移居京师,隶属于锦衣卫。
辞相之后,由于京师风云变幻,党争相当厉害,东林初为得势,后来阉党反扑,东林党人多有遇害的,甚至校尉从京师出发,到苏州拿捕东林党人,造成市面大乱,著名的苏州五义士,就是在天启四年时闹出来的变故。
方从哲对这此变幻演化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在其意料之中。
离开世居的京师,返回浙江老家居住,就是有躲避风眼的用意。
方从哲这里,向来心黑手狠的魏公公也没有抓到什么把柄,湖州这里这两年时不时的有操京师口音的人出现,打听的无非就是方阁老的消息,所得的回答无一不是方阁老在钓鱼,如此两年之后,京师来人就不再出现,方从哲也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可以平安等着老死了。
昨天一夜北风,乌云盖顶,方从哲在书房提笔写了几封小简,令仆人提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