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面色有些尴尬,牛进达喃喃自语的声音太大了……
一顿酒宴,不上宾主尽欢。牛进达看出李素酒量不佳,也没再劝酒了,李素屡次偷奸耍滑,牛进达自顾自不停满饮,于是酒宴最后,牛进达……莫名其妙把自己灌醉了。
一个把五步倒这种五十多度的烈酒当成葡萄酿三勒浆不停灌的人。不醉实在是没天理了。
最后牛进达满脸通红,两眼发直,舌头都大了,摇摇晃晃站起身,开始跟李素起了知心话。
“好娃子!真是好娃子啊!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你这种妖孽般的娃子……好!老夫知你这几年在西州受苦了,十多岁的娃子,领着满城军民守土抗敌。怎能不苦?好在苦尽甘来,回了长安你也风光了,这是你拿命换来的风光,尽可昂首挺胸受下,李子正,你很不错,不枉老夫当年亲自为你授冠,你对得起老夫。也对得起陛下……往后,牛家就是你的家。你就是老夫的亲子侄,来去尽可随意,哪怕你把牛家一把火了,也随你高兴,老夫绝不责怪……子正啊,千万莫与老夫客气见外。知道吗?”
“牛伯伯,您醉了,回卧房歇息去吧……”李素温言劝道。
“谁老夫醉了?没醉!来,满饮此杯,再看老夫舞戟助兴。为陛下寿!”牛进达仰脖饮尽杯中酒,瞋目大喝道:“来人!取戟来!”
然后,在李素的目瞪口呆之下,牛进达完这句后,圆睁着双眼,脑袋重重朝矮脚桌上一磕……彻底醉死过去。
牛府一位老管家和几名抬着铁戟的下人站在前堂门廊外,呆呆看着自家老爷昏睡过去,怔忪半晌,老管家挥了挥手,下人抬着铁戟退下。
“少郎君莫怪,我家老爷素来如此,醉倒了便睡,一睡便是一天一夜,少郎君还请自便。”老管家陪笑道。
李素也笑道:“不要紧,牛伯伯是性情中人,我素来仰慕,怎会见怪?”
语声一顿,李素揉了揉鼻子,满吞吞地道:“刚才牛伯伯,要我把牛家当成自己家,我便是他的亲子侄,哪怕我把牛家一把火了,他也不会怪我……”
老管家笑道:“少郎君深得老爷赏识,来也是一段佳话,少郎君往后只管把牛家当成自己家便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汉,老汉把您当成自家郎君一般服侍周到……”
李素眨眨眼:“牛伯伯的不是客气话吧?”
老管家急忙道:“老爷平日在家亦多次提起少郎君,言称少郎君是大唐英杰,对您无比看重,此言发自肺腑,绝非客套。”
李素喜道:“那就好,嗯……房子呢,我就不了,太失礼,不过最近我手头有紧,所以……”
老管家愕然:“所以?”
…………
在牛府管家和门口一众部曲老兵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郑楼和一众李家老兵抬着牛府的铜炉,字画,精瓷等物,欢天喜地离府绝尘而去。
今日的行程全是拜访老将军,李素出门前连顺序都安排好了,首先是牛家,其次是李靖,李绩,长孙无忌等等,至于程家,老流氓最难对付,所以留到最后拜访,不出意外的话,等最后一脚跨进程家的大门,等待自己的必然是长醉不醒,没有任何悬念,所以要趁清醒时把该拜见的人都拜到,最后认命地沉醉在程家这片深沉的土地上。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素深深低估了程家的流氓程度,也终于知道这条朱雀大街多么的该死。
老将军们基本都住在朱雀大街上,这条街横穿长安南北,从牛府出来,下一个目的地是大唐战神李靖家,该死的是,从牛家到李家这段路,必须要经过程家的大门前。
当郑楼和一众老兵扛着从牛府打劫来的各种铜炉字画瓷器招摇过市时,程家门口值卫的部曲远远便瞧见了李素,这个该死的机灵的部曲二话不,转身飞快朝门内跑去。
当李素屏声静气,打算像个优雅的美男子一般无声地从程府大门前路过时,只听得程家侧门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便是一阵豪迈狂放的大笑声。
“哇哈哈哈哈,好个后生,终于来看老夫了,算你有孝心!”
未见人,先闻声。
程家大门前,李素听到如此魔性的笑声,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正打算转身原路撤退,眼见着从侧门内窜出一条魁梧的人影,二话不便拎起了他的衣领,像买了块条状猪肉回家下酒似的,悠哉乐哉拎着李素往府内走去。
“来人,设宴,上酒!”
李素两脚悬空,身后的郑楼和众伙伴们惊呆了。
“程伯伯松手……程伯伯您先放子下来,误会了,这个误会太大了,子当面跟您解释……”李素在半空中无助地蹬腿挣扎。
多年不见,程咬金果然还是那副混世魔王的派头,见李素不停挣扎,手一松便将李素放落地上。
“解释啥?进屋先干三杯再叙旧!”程咬金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三年多不见了,娃子黑了些,分量也足了,再过两年老夫怕是拎不起你了。”
李素眼中冒着惊恐之色,艰难地吞了口口水,道:“程伯伯恕子无礼,其实子只是路过贵府……真的只是路过,子打算先去卫公伯伯家拜望,回头再来给程伯伯见礼,程伯伯您……信吗?”
“药师家?”程咬金扭头朝李靖府方向瞥了一眼,然后仰天大笑:“放屁!药师多年不见访客,你跟他很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