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子杰睡醒了,从床上爬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吸气的时候上下牙紧咬在一起,这样就能够把口腔里的气味全部吸进去。
他要吸进去的,是口腔里残留的那股子膻味。
马子杰特别爱吃羊肉,更准确地说,是特别喜欢羊肉的那股子膻味。
伸伸懒腰,用留的特别长的小拇指指甲往牙缝里一抠,居然抠出来一坨子肉丝,放在鼻子下面使劲嗅,那股子膻膻的味道依然挺浓的。
美!
太美了!
砍椽子扭住腰——都美气伤了。
拉开窗帘往外看看,天还早呢,看太阳落下去的样子,也就是下午六点左右。
冬走十里天不明,秋走十里天不黑,现在正值仲秋,离天黑还早着呢。
走出卧室来到客厅,余地正趴在沙发的扶手上睡的瓷实,头冲下,姿势像小狗仰巴脚尿尿似的,贼难看,却睡的贼香,哈喇子把沙发浸湿了一大片。
马子杰咳嗽一声,看看余地,余地吧唧吧唧嘴,马子杰连着咳嗽,余地吧唧嘴的速度更快,马子杰火了,冲着他大叫了一声:“余地。”
余地扑棱一下蹿了起来,差一点碰到马子杰的下巴,尴尬地揉揉眼睛,问:“老板,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马子杰看着余地问:“在我午休期间,都谁打电话了?”
余地说:“没有啊,一个都没有。”
马子杰瞪着余地:“你再好好看看,我就不信了,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人打电话。”
可不是吗?省里的调查组正在调查呢,马子杰已经吩咐了,有什么风声立刻向他汇报。
余地拿起手机一看,乖乖呀,整整一百三十六个未接电话。
余地吓的腿都软了,翻翻眼看了一下马子杰,也不敢吭声,默默地翻看着通讯记录。
他发现,这一百三十六个电话,除了李思琪打了六十六个之外,其余的,全部都是由三个人打来的。
这三个人清一色全部都是马子杰的心腹爱将,是马子杰专门安排去接受省委联合调查组的调查的。
余地心想坏了,他们这么火急火燎的打那么多电话,肯定是有特别关紧的事要向马子杰汇报。余地不敢怠慢,找出那个脾气最臭的人的电话号码回拨了过去。
余地心里清楚,只要电话一接通,一顿臭骂是避免不了的。
果然,电话刚一接通,话筒里就传来了炸雷一般的声音:“余地,你马勒戈壁的!你狗日的他妈的耳朵是不是塞驴毛了?老子这一个下午给你狗日的打了几千个电话都不止了,你他妈的怎么一个都不接?”
余地没敢吭声,一是因为自己确实输了理,二是这个人在马子杰跟前比自己可吃开多了,手里还握着实权,他就是骂的再恶毒,自己也得忍着。
对方骂了好大一阵子,大概是骂累了,便说道:“你赶快让老板听电话。”
余地把手机交给马子杰的时候,心里还在纳闷呢——靠!一百多个电话呢,我怎么一个都没有听见呢?莫非耳朵真的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为了对付李思琪,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老板,八成要出大事了?”那个人的声音依然很大,余地站在离马子杰很远的地方都能听的见。
“怎么啦?”马子杰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味道不对啊,我怎么感觉要出事似的。”
马子杰的耳鼓被震的发麻,他皱着眉头冲着电话喊:“你小点声行不行?我耳朵不聋。”
对方的声音小了一些:“省里来的那俩货不大对劲啊,我怎么感觉他们说话阴阳怪气的。”
“怎么个阴阳怪气?你说清楚一点。”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马子杰在心里骂:马勒戈壁!没凭没据的你狗日的瞎咋呼啥呢?你以为老子闲啊!
毕竟是准备当市委书记的人了,马子杰觉得自己说话应该有点大将之风,便用温和的口吻说道:“让你操心了,具体什么情况,回头我问一下李秘书长吧。”
挂断电话,马子杰立即给李思琪打了过去。
李思琪一听到马子杰的声音,比刚才那家伙还激动呢:“老板,出麻烦了!出大麻烦了!”
“怎么啦?”
马子杰紧张了起来,李思琪一直在现场守着,他说出麻烦了,那一定是出麻烦了。
“刘岩那小子今天在调查组那里整整待了五个多小时。”
马子杰心头蓦然一惊,五个多小时,肯定说了不少问题,刘岩是周和平的秘书,肯定会向着周和平说话,五个多小时时间,他不会只是为周和平歌功颂德吧,绝对也说了自己什么,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都说了些什么?”马子杰着急地问道。
“不清楚,省里来的那个秘书看门看的很紧,我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马子杰恼火了:“李思琪,你是干什么吃的?这种情况为什么不及时向我汇报?你还能干点正经事不能?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干不明白,干脆滚回家抱孩子去。”
李思琪心里委屈的不行——我给你打电话了啊,可你不接呀,难道这也怪我吗?
可李思琪现在还不能解释,做秘书的经验告诉他,领导在生气的时候,自己不管有多大委屈都不能解释。
解释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招来领导更加恶毒的谩骂,另外,还容易在领导心目中形成爱顶嘴的坏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