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苗离开那天算起,阿呆他们已经在路上耽搁了太长的时间。
他一直以为自己走在正确的路上,现在的结果却令人沮丧。看来,老天并不想他们在一起,甚至希望用雷劈死他。
当闪电落下,兽群溃散,几百人也瞬间炸了营。那些在轿厢上的老人和孩子,毫不犹豫地跳下来,丝毫不见病歪歪的摸样。
恐惧有时候是种动力,所有人顿悟般的就找到了方向,连喊声都没留下,就这样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
这是个修者的世界,骨断筋折的场面并没发生,那些洗练淬体术的孩子落在泥地里,纷至沓来的兽蹄居然也被幸运地躲过。妇人们伸手抄起他们,口中哭喊着一些什么,阿呆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见。
‘荡然无存’、这四个字在阿呆心中回荡。
九天来的一切努力,瞬间付之东流。阿呆失魂落魄地愣在泥地里,绝望到了极点。
一个个的惊雷就在附近炸响,那些电弧很粗很大,真的像一柄柄的擎天巨剑。这些巨响甚至可以将雪驼震得四脚离地,将驽马挑得飞起来。
拉车的瞪羚们完全疯了,那飞舟的符阵处在半开的状态,在夜色里闪着绚烂的光轨……地动山摇之中,这些畜生倾尽全力地跳跃,试图挣脱束缚。在片刻徒劳之后,就狂奔起来,直挺挺向着阿呆而来。
此时,这位爷的心中早没有了躲避的念想,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手中也有把剑,在天威面前就像是一把可笑的玩具。他觉得他抗争过了,老天爷就是不想让他成功。
金眼瞪羚的眼睛就在眼前,惊恐中居然带着些许茫然的冷漠。那两只长长的羚羊角像两把长刀,八只角摇晃出虚影,像在他面前组成一片长刀的丛林。
阿呆无法想象,如果这辆飞舟再跑掉,自己还能剩下什么。这是在抢劫他的底线,这就是不让人活啊。于是,在明灭的天威之下,他狂吼着劈出手中的玩具,就像个耍赖的熊孩子。然而,这是属于孟浪真君的愤怒,就像在前世的慈宁宫。
好像有什么迸溅到脸上,然后是呼啸的轿厢擦着鼻尖飞驰而过。旋即一只大手扯住了他的衣领,阿呆感觉自己的身体横飞起来……。
再后来,就是轰隆一声巨响,那轿厢将拉车的瞪羚淹没。
一切就在吴止的眼前发生。刚刚那一斩,将当先两匹灵兽直接斩成两截。轿厢在最紧要的刹那,突然转了个诡异的弯,堪堪躲过了阿呆。
突然失去力量的轿厢,依然猛烈地前行。此刻,它的前沿真的像一把锋利的锉刀,瞬间将剩下的两匹灵兽也裁成两片。连着那些断肢残骸一起,整个轿厢岿然停在一片血泊里。
在不远处,仇管家大吼着什么。应该是小兔崽子之类,或者值不值这些。
那只大手属于老夏,这家伙丢东西的手艺不错,抓东西的功夫更是一流。
可惜,现在还没工夫庆幸,那些大剑仍然在狂砍不休。
如果你以为它不会落在同一个地方,它立刻就会证明你的愚蠢。曾经被肆虐过的圆圈,仿佛有什么正在吸引,那些电弧会三番五次地落下……。
其实,这阵天威并没多久,但足以将所有的希望都泯灭。
那些天雷来的毫无征兆,走的也没头没尾。刚刚还在头顶上轮番劈扣,现在就转去了山的那边。
原本山路上拥塞着各种东西,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阿呆惊讶地发现,除了他们四个人,居然还有十几个汉子没动地方。这些是居住在雪山脚下的人,是他原本假想的斥候小队。在这一刻,他们几乎完整地保留下来。
没有人这时候还骑在灵兽身上,他们的脚都陷在泥地里,既像是吓傻了,又像是在围观。
老夏就在他三尺不到的地方,这家伙张了半天嘴,才丢下两个字。
“真唬!”
在阿呆的家乡,流传着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在这家伙面前,他丝毫没有修塔的觉悟。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你才唬!”其实心里是想说,你就不能再早点出手?多悬呐。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剩下的人就要继续走下去。这里是茶马古道,先民们曾经无数次走上这条路,留下的肯定不只是血泪。
当第一个山坳出现,接着就是第二个。这些缺口里,现在大多被泥水淹没,但也有例外发生。只不过转过一个弯角,他们就找到适合歇脚的地方。在此处,山坳两侧的崖壁,居然被掏出两道避雨的凹槽。等你真的走进去,那高矮深浅,刚好能藏住一个成年人。
先民们也许没遭过雷击,但并不缺乏防雨的心思。很多走失的灵兽,现在就躲避在这些山坳里。当然,还有那些落跑的人。
临危不乱的,毕竟是极少数人。呼嚎走避,才是人应有的反应。所以,对待这些重新聚拢并跟上来的人,也只能放任不理。现在的事情倒简单了,能跟上队伍的就跟上,跟不上的也不再有人去管。
看来,雪球需要重新开始滚动,路依然还很漫长。
当人们已经对大雨习以为常的时候,它的势头正在减弱。直到天边露出一条橘黄色的线,好像门缝底下的那一抹阳光。是的,那真的是久违的阳光。
此刻,这缕阳光虚弱的呆在乌云的边缘,那里是天际的尽头。这是第十三天,第十三个雨夜。
等人们走到乌云的边缘,又用了整整三天,这段路更加的艰难。因为有希望在前方出现,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