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初履日出城时,董香儿还是城中的一个小乞儿。时过千年,她已经是一个元神小成修士了。
按照时间来计算,这个速度在鬼哥所见之人里属中上之姿。仅仅放在西荒这片地域来说,或可以称得上是奇才了。不过鬼哥依稀记得,当年他虽然给了那个小女孩一笔丰厚的报酬,也不过可供她修至元丹境界。然当时看她可并没有多高的天姿,要达到元神境界恐怕很难,除非另有什么奇遇。
“快起来。”鬼哥连忙伸手虚扶,微笑道:“一别许久,想不到你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
董香儿应言起身,但闻鬼哥之言却是轻眉紧蹙,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极为难言的顾虑。又叫了一声恩公,便顿而无言。
鬼哥忽然之间想到问题出在哪里了。如今董香儿已是元神修士,在这样的一隅之国里恐怕已是顶尖人物。而自己现在看起来不过元丹修为,按常理来说二人间的高下之势早已转变。董香儿能有这一拜,已是极其罕见的殊礼,也实见得是个重恩重情之人。但身份修为毕竟‘悬殊’,如何还能这样对话。
于是鬼哥笑笑又道:“香……夫人盛情厚意,当年些许缘法,万请不要挂在心上,莫在提什么还报。”
董香儿面色微变,连忙道:“恩公不可多心。当年恩情,妾身从无一刻敢忘。无论恩人怎样,都永远是妾身的恩人。只是……有人要害恩人!”
“嗯?”鬼哥一怔,转尔便笑了:“我许久不曾回此地,于此也不应有什么仇家,今日刚刚入城,如何会有人要害我。”
董香儿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一般,道:“恩公当年在此闹出偌大风波,那修罗传承、苍龙之血与轮回仙种,无一不惹人红眼。缉拿的照影千年间都不曾销去,因此今日恩公一进城,就被一些有心人认出。现在此讯已经报到了国主天狼王的御案之上,稍迟恐怕便会遭逢大难。请恩人速速离开。”
怎么会是这样?鬼哥心头一沉。现在他有些明白了,自己虽是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又自诩心思缜密,却也是世易时移实是忽略了许多细节。当年那场风波过后,自己走得算是轻松,但却还是有不少人记得自己的。一千年,正是一代元婴元神成长起来的时间,在修界并不算是很长,有今日之事倒不稀奇。
可是董香儿于国中显然身份已经极其尊贵,她这分明是冒了极大危险想来救自己。见惯了尔虞我诈,这样以命报恩的事还真让人不大习惯呐。
“敢问香夫人,你与国主是什么关系?”鬼哥叹了口气问道。
董香儿赧然道:“他……是妾身的夫君。但恩人不必介怀,妾身亲自送恩公离开,事后他最多斥责妾身,不会有别的危险。”
鬼哥沉看她一眼道:“夫人,你这个猜测恐怕太过理想了。”
此时牧兰衣沐浴已毕,从侧室走出,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缓步走了过来。看了看董香儿,便挨进鬼哥怀里,轻声道:“是不是有麻烦了。”
“不碍事。”鬼哥揽住她,御灵开始为她蒸干发上水渍。
董香儿忍不住又道:“国主他……还想要你的女人!恩公,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鬼哥的心思一下子炸了,突然生出了一股极强的杀心。牧兰衣却道:“就依这位夫人,我们走吧。”
鬼哥看了看牧兰衣,又看了看董香儿,终是按捺下了心绪,点了点头。董香儿见他点头不禁暗呼万幸,其实她早已经有些忍耐不住,想要强行带二人离开。只不过碍于恩义情份,不想让鬼哥难堪。女人毕竟心思细腻,她的心思鬼哥猜不着,但牧兰衣却是一看就明白。放任鬼哥杀人容易,可毁了这位董夫人却不应该。
董香儿的遁术造诣颇深,带着两个人仍速度惊人。要知道这两个都非凡人,牧兰衣纵然修为尽失,一身的冰肌玉骨却仍在,鬼哥更是以体骨见称,即使不做丝毫抗拒,旁人想撼动他也非是易事。董香儿其实一施法就感觉到了,但危急关头她也顾不得法力大耗,将二人如影子一般吸在身后直向城外遁走。
然而不到盏茶功夫,前方忽然光明大绽,将夜幕照得如同白昼。四个修士当空而立截住去路,齐齐宏声喝道:“大王有旨,董夫人请留步。”
“糟了!”董香儿急忙传音道:“这是王上的四大禁卫供奉,我尽力打开一条去路,你们一定要跟紧我。如果……”
“香妃,你要背叛寡人么?”然而她话未说完,后方一道神光破空而来,一个宏亮的男子话音震得四野瑟瑟发抖。
董香儿一下胀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看看破空那道神光,再看看抱着牧兰衣的鬼哥,似乎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一驾王辇与随行数百修士转瞬即至。辇上一个高大男子身着狼图皇袍,在高空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一行三人。
“想不到,想不到啊。”鬼哥一声长叹,意兴萧索。
牧兰衣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鬼哥望空低声道:“我有些下不去手。”
牧兰衣奇道:“这一位也是旧识?不会这么巧吧?”
“前几日我和你讲过的,他叫小虎,那一年他才十岁。”鬼哥露出一丝苦笑,可瞬间眼神又凶戾起来道:“他知道我是谁,想杀我夺取造化,我可以理解。但他想要你,这就是取死之道。”
牧兰衣也悠悠叹了口气。不管真假虚实,起码现在看起来她是鬼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