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番兵,往往是以部族为单位组建,彼此之间往往都有亲戚关系,又是同在距离家乡万里之外的中原地面作战,更是团结得紧。多年的操练和战阵下来,早已是配合的便如吃饭喝水般自如随意。
噗哧,噗哧声响,长枪枪尖和铳刺刺入身体的闷响声音不断,鲜血顺着枪尖流淌下来。转眼间,这些清军刀盾兵虎枪兵,个个非死便伤,他们虽然武勇,但哪挡得住正面与左右方方几杆长枪、铳刺同时刺来?他们并没有三头六臂,不甘心的嚎叫声中,一个个身躯倒在被鲜血浸湿的土地上。
一个身材矮壮得像根车轴样的巴牙喇兵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将自己爱若珍宝的虎枪用力投出,将自己正面数步之外的一个东番兵火铳手硬生生的钉在了地上。不过随后,他的护颈处就射出一朵血花,随着密集的一阵铳响,他的胸腹各处,射出一股股血雾。
巴牙喇张嘴怒吼,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脖颈处中弹,气管泄露,他想吼叫,只让脖颈处的血液喷洒出更快。最后巴牙喇怒目不甘,就这样直直仰面摔倒死去。
战事短暂而残酷。转眼间曹振彦派来给郭定北撑腰打气的这些八旗兵丁便死伤的寥寥无几了。
特别有两个被刺破内脏的八旗兵,一时却难以死去,只是拼命在地上翻滚着,他们连痛叫都叫不出,只双手在地上用力抠着,连指甲都翻了过来。
看着眼前这样的局面,郭定北有些瞠目结舌了。虽然对南粤军的战斗力有心理预期,但是,他却没有料到,眼前这些蛮子和那些明显是刚刚放下锄头没有多久的警备旅士兵,居然将自己的数千久经战阵的老兵杀得所剩无几?!
他右手持着自己的宝剑,原本手中擎着的认旗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了。身上,几处铳刺和长枪造成的伤口,从甲叶子的缝隙里滴滴答答的向外流血。身边所剩不多的亲兵和士卒,也大多伤痕累累。体力消耗殆尽的他们,几乎连手中的刀枪利斧都把握不住了。
看着身旁已经都再无一战之力的士卒,再看远处又一波更换上来的南粤军生力军呼啸着冲了上来,密密麻麻的触目所见都是铳刺长枪。郭定北不知道是胆怯还是因为失血,整个人如坠冰窟之中,似乎又要闻到那种白色烟雾掺杂血腥的怪味,猛然他一声嚎叫,转身便走!
内心之中一个他在大声咆哮着:“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老本都要拼光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随着他,千余名新降顺清军的残兵败将一起向后转,曳甲拽兵的向着不远处的首道壕沟奔来。
壕沟内,有清军的火炮,有抬枪,有吃的,有喝的,有治疗伤口的药物。更重要的是,跳进了壕沟就等于捡回了这条命。
在他们身后数十步的距离外,南粤军的兵马步步紧逼,而且距离越来越近。
“快!快跑!”郭定北努力的喘着气,对着身边几个护持着他的亲兵断断续续的吩咐着。
“快!出来接应我们!”郭定北已经看到了壕堑旁土墙上那一排黑洞洞的抬枪枪口了,顿时心里安顿了不少。他顾不得嗓子干裂疼痛得像用砂纸打过一样,努力用最大音量对着壕沟内的清军发出求救。
“该死的东西!指挥失误,作战不力,把几千人马不到半天都丢得干干净净的!还有脸要本觉罗派人出去接应他!”曹振彦在自己的屯兵洞内跳脚大骂。
“本官不让他自裁就已经是很给他情面了,这狗贼居然还想冲击壕堑!当真不知军法为何物!”
不远处,郭定北的残部已经堪堪到了壕堑的边缘,背后追击的东番兵也距离壕堑不到数十步了。
“传本爵军令!以抬枪轮番轰击!把这些意图引南蛮冲击我军壕堑的狗贼给打回去!”
那些架设在土墙上抬枪,终于找到了最好的施展舞台,对着眼前的人群,不分敌我的开始发射出弹丸。将拥挤在壕沟边缘的郭定北部残兵败将打得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密集的弹丸让本来就所剩无几的郭定北部几乎全部丧命,他们面对突然飞来的铅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啥自己拼死掩护的队友,转眼就变成了催命鬼。其实这事不奇怪,千古圣人哪个不是卖队友起家,这种事文王干过,孔夫子干过,曾国藩干过,他曹振彦,自然也就干得。
阵阵抬枪的轰鸣声中,曹振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里全是泪水。
“本爵与与郭定北私交甚厚,他又是主动请战,为全军整理后路,阻击追兵。若非军法无情,我定不会如此。”曹振彦擦着眼泪,学足了三国里曹操和刘备的表演。
战场的西部边缘,人喊马嘶,旗帜糜动。奉刘宗敏的将令,数万大顺军部队已经陆续从大营之中调动而来,集结在战场的西侧。各营的将官们纷纷到提营总制刘爷面前报到,请领军令。
刘宗敏却不急于发令,只管让部下们看看东面战场的情形。
“这群鞑子野战不是南蛮的对手。就看靠着壕堑能不能守住了。你们也给咱老刘记住了,以后和南蛮兵作战,千万别野地浪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