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又一队黄太吉亲军中的葛布什贤超哈策马冲过,肥壮的战马上,这些彪悍蛮野的兵士俱都是铁甲黑缨,背后背着强弓利箭。腰间悬着长刀,手中擎着长枪大戟,个个军容严整,威风十足。他们的马蹄蹄声敲击在地上,一片隆隆作响。仿佛一道洪流滚滚而来。
葛布什贤超哈营,是辽东反贼之中最精锐最骁勇的战士,每个牛录不过选取二人。算得上是黄太吉的心尖子,只有他这个大清国皇帝才有权力动用这支兵马。随着葛布什贤超哈营的到来,浑河岸边、从沈阳出城的官道附近的包衣阿哈、闲杂人等早被赶得远远的,骑兵仪仗过来,只敢远远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一队队的葛布什贤超哈营冲过去之后,终于,大队的卤簿仪仗出现了。此番他出郊大阅,摆的便是从大明会典礼制中学来的排场礼仪之中的大驾卤簿。
不算最前面做先导的葛布什贤超哈战士,光仪仗人数就有上千人之多,各样的车驾,各样的鼓乐随行。再各样的五色金龙旗,风旗、雨旗、宿旗等过完。又是无数的团扇,黄扇,方扇,孔雀扇等等等等。然后又是黄盖,紫芝盖,翠华盖,九龙曲柄黄盖,看上去有如一朵朵巨大的蘑菇。还有什么金交椅,金瓶,金盥盘,金痰盂等等。这些东西走完,便是浩浩荡荡的佩刀大臣与仪刀侍卫。
仪仗的中间,出现了皇太极的五色华盖。
高有两丈,方圆亦是接近两丈的紫色伞盖上,绣满各样的莲花、灵芝、菊花、梅花诸花,伞盖上悬着无数的银质风铃。被秋风吹拂,动听悦耳的铃声不时响起。
伞盖下,黄太吉端然稳坐在他的爱马上,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比起几个月的春季来此时,他又胖了一些。
锦袍披风下。一套打磨保养的光洁如新的南蛮甲,衬托这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威风十足,丝毫没有蠢笨愚钝的感觉。
三月里,多尔衮将劫掠来的人口武器财货如数上交,更有郑芝虎和山西商人在宁远城附近与他们交易而来的大批粮食,让满清八旗顺利的渡过了春荒。虽然粮价依旧在二三十两银子一石,但是最起码,比起去年、前年四五十两一石还买不到粮食,或者只能买到掺杂了无数砂石鼠屎鸟粪的糙强多了。有银子就可以买到粮食,不至于出现辽东各处饿殍遍野的景象。
入秋之后,从锦州前线和宣大各处。又有山西商人帮助运来了数十万石粮米,其中大多数是各地军头们从自家的军粮之中倒卖出来。
各地军镇盗卖军粮,那是洪承畴该管的事情,他黄太吉只管给银子买粮食就是了。
只要银子给的够,明国军官们便是祖宗牌位都敢拿出来卖掉的!这是八旗上下的一致共识。
库房里储备了足够八旗过冬的粮食,黄太吉这才有心思到这军器作坊来看部下如何制造火铳,火铳兵的操演效果如何。他的下一个目标可是号称拥有数万火铳的蓟辽督师洪承畴指挥的十余万明军。自家的火铳不够精良怎么与明军对抗?
在军器作坊前。一片方圆不下千亩的空地经过用拌着石灰、细沙的黏土构成的三合土分层仔细夯筑而成的试炮场上,马光远、丁启明、陈板大、王天相等人衣冠整齐的跪候着黄太吉的车驾。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十门十二磅炮和二千火铳兵排列整齐军容严整的等候着他的校阅。
远远的看见了骑在多尔衮缴获献上的那匹阿拉伯马上的黄太吉,马光远立刻领着众人扯开嗓子山呼万岁,黄太吉让他们起来,命陈板大在前引领,他要看看铸炮造铳的现场,道:“火炮铸造与火铳打制之事如何?”
几个月下来,陈板大的精神起色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往日蓬头垢面的样子焕然一新,一件棉布做表。内里是玄狐皮的袍子裁减的十分合体,剃得有些发青的头皮,显得整个人都十分精神。
陈板大虽然在铸造火炮打制火铳等军工生产上算得上是个天才级别的人物,但是在为官之道、世道人心等方面,却是迟钝许多。丝毫没有看到马光远和丁启明二人那几乎冒出火来的眼睛,只管牵着黄太吉的马缰绳,一路为他讲解。
“回皇上,若铁料充足,年内三十门仿制红毛夷人十二磅炮便可铸成。其炮每具四千斤,用药五斤,铁子十斤,载于炮车之上,定能攻摧坚城,壮我国威,比之天聪年‘天佑助威大将军’更为犀利!”
“至于火铳打制,虽熟手工匠缺乏,且多年来,工匠皆是人自为战,对于目下所行之法颇为不熟,然臣等己多方督促,悬以重赏,想来年内五千杆可成。”
听了陈板大的话,再看看沿着浑河岸边不停的旋转的数十部水车推动着石磨,昼夜钻取铳管不停,黄太吉倒也是颇为满意。
但是,作为君王,必须要有不测之威,才能让下面这些奴才们心悦诚服诚惶诚恐的做事情。
他口中哼了一声,表示出了些不满,令紧随其后的马光远等人心中暗喜。“天聪年间所铸的‘天佑助威大将军’炮重达五千斤,用药八斤,铁子八斤,同尔等如今所铸造之炮相比,倒是尔等用了些心思!不过,朕听闻,同样的火炮,同样的炮子,为何南蛮所制之炮要轻巧许多,最是适合行军作战攻城破寨?”
黄太吉的话问的也算是切中要害,颇为内行。火炮,除了威力之外更是要考虑机动性,那种放在城头上号称一炮能够糜烂十里的魔炮,可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