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其志不小。可有证据?”
王德化压得低低的声音问王承恩。
“公公,咱家如此说,自然是有咱家的道理的。你往舱外看看,这大小数百艘船只,若是都是他李家的,朝廷祖制禁止造大船,这岂不是违反祖制?若不是他李家的,那些西洋大船,他擅自征发,算不算违背制度?”
“还有,这船队之中有三个旅的兵马,但是公公见到了多少骡马上船?大多都是车辆和挽具鞍韂等物到了船上,马匹骡子却是极少数几匹。可是南中军又是有着大批的车辆辎重火炮要用骡马牵引,公公可知,这些骡马从何而来?!”
“这许多骡马,难道他打算到了京畿之地再行征集不成?或者打着太仆寺、御马监的主意?”
太仆寺和御马监都是为皇帝和朝廷管理马政的,区别就是在于一个是朝廷的,一个是皇帝的。就算是建奴多次兵临北京城下,负责为皇帝养马的太仆寺等机构还是能够一次拿出御马一百匹、太仆马一千匹供皇帝赏赐卢象升之用。
但是要保证万余人作战的粮草辎重火炮运输,如此众多的马匹,怕是太仆寺和御马监就是倾家荡产也未必拿得出来!
“非也!非也!”
今天王承恩似乎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一个劲地同王德化较劲。
“公公可知道我们此刻的位置?”
“不是在南直隶左近?今日午时船长报告我说是在宁波府附近,向西不远便是嵊泗县的花岛、蝴蝶岛!王公公你问咱家这个何意?!”
“公公,向东,千余里,便是朝鲜的一座大岛!那岛上从元鞑子起便是用来养马,地方千里最是利于蕃殖马匹。如今那岛便是归南中军所管辖!”
这话说出,更是令王德化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此便是济州府?这厮好大的胆子!擅自与附逆叛贼开战倒也罢了,如何割裂人家的土地?而且不向朝廷奏报一句,这厮!果然好大的胆子!”
“公公,以咱家看来,此时船队之中各部所需要的马匹,怕是都会在济州岛起运,然后抵达天津登陆,稍加几天调教,李将军的部队便是士饱马腾的精悍之军。此人,用的好,便是一个特大号的秦良玉,本朝的郭子仪,用得不好,便是那安禄山、赵匡胤。”
王德化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论起地位自然要比王承恩这个秉笔太监高出一块,他有些烦躁的在舱内往来踱步,吩咐小太监去取来地图。
“王公公,你是从何处得知南中军攻占济州岛用于养马之事?”
“便是那日装船出发之日,一名营官唤作唐换的一时不备,泄露了出来。”
展开了大明全舆一览图,二位王公公找到了如今的位置又向东找到了济州岛的位置。两个人立刻拧起了两道稀疏的眉毛。
“不能动他啊!不能动啊!”
“这个地方太歹毒了,绝对不能动他啊!”
两位王公公仔细的看了看耽罗岛与吴淞口、宁波府、松江府、江阴等朝廷的财赋之区的距离,再想想此刻在船队中耀武扬威的那两艘巨大的船舶。别的不说,单是守汉新近下水的旗舰常胜号上,光是水手便有八九百人之多,船上大小各类火炮百余门,(这还只是船上炮位上的,那些临时搭乘船只的十二磅炮、克龙炮、臼炮还不在其中。)“若是动了他,他的部下拥戴成年子女出来号令全军,别的不用,只要以炮船船队不停的骚扰南直隶沿海地区,甚至是逆流而上截断运河漕运,朝廷便永无宁日。”
“此人只能拉拢,以官爵职位忠义着意笼络之,切不可动杀机。”
王承恩丢下守汉送给他的一副眼镜,揉揉鼻梁上的夹痕,很是沮丧。
“我看也未必!”倒是王德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公公的意思是?”
“树大有枯枝。你方才说李某的军队都要高声呼喊口号,我看却未必全数都是他的死党。不过,此事还是要进京之后面奏陛下才可以。免得事机不密,打草惊蛇!”
“轰!轰!”
海面上隐约传来两声号炮之声,过了片刻,这条踏浪号的船长来到二位公公面前。
“启禀二位公公,前锋的信使船回来了。主公说有紧急军情请二位过船去商议。”
“二位公公!刚刚接到的敌情,三日前,建奴岳托等人引数万大军大举攻打济南,济南陷落敌手!”
刚刚到了守汉的常胜号上,茶水还未曾奉上一碗,这个惊人的消息便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二位王公公头上炸响。
“所以,本官决定,全体船队转舵,不去天津了。直奔山东。本官要在山东与多尔衮等建奴诸酋见个高低!”
船舱里立刻弥漫着一阵阵淡淡的尿骚味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随行的小太监吓得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