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万城的年龄已经大了,身体也不好,可是他并不傻。
听了黎寒秋的一番话后,他当即意识到,自己久居上位,已经被很多美好的假象给蒙蔽了。
东南节度府看似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繁荣祥和的背后,实际上内部已经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山贼屡剿不灭,顾一舟的反叛则是东南节度府问题的一个小小反馈而已。
“你继续说。”
江万城神色凝重,他示意黎寒秋继续说。
黎寒秋看了一眼江万城后,咬咬牙,决定继续说。
虽然可能影响自己的权势,会得罪很多人,可是为了东南节度府,他豁出去了。
“节度使大人,不仅仅左骑军有这等问题,我东南节度府各级衙门,同样是问题颇多。”
“我东南节度府现在的各级官吏大多数都是靠察举而授职,以至于我东南节度府的各级官吏均被世家大族所把持。”
黎寒秋顿了顿后补充道:“诸如犬子黎子君,他先是被人举荐在节度府任职,而后又兼任宁阳府知府,剿贼使。”
“现在担任巡防军都督,统领大军。”
江万城万万没有想到,黎寒秋全然不顾自己家族的利益,将这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节度使大人,大家族子弟有人才,也有庸才。”
“但是据我观察,在家族的庇护下,不成才的人占据大多数,许多甚至是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
“可是他们依然能够被举荐为官,在家族的扶持下,一步步地成为我东南节度府的高级官员。”
“他们这些人不知庶民疾苦,眼里只盯着银子和位子,彼此勾结,欺压良善,此乃我东南节度府一大患!”
大周朝廷当初是通过考试选拔官员的,可是随着各地割据加剧,地方上的封疆大吏开始自己选拔人才。
他们为了赢得地方大族的支持,不再通过考试选拔官员,而是进行举荐。
这就导致大家族的子弟会被举荐,那些寒门子弟则是没有任何机会。
如今东南节度府除了一小部分在乡野中有名望的寒门子弟能够进入衙门担任吏员,或者被贵人看中提拔外。
大多数的高层和重要职务那都是大家族子弟把持的。
“您宽厚仁慈,派人赈济流民,可是有的人却阳奉阴违,将赈济流民的粮食拿去高价倒卖!”
“还有甚者,非但不赈济流民,反而是指使家奴护卫欺负流民!”
“他们强行的捕捉一些流民为奴,去给他们耕种,去给他们当苦力!”
“还有一些流民女子被抓去青楼为妓”
黎寒秋的话让节度使江万城的表情变得无比难看。
“流民原本大多是良善之辈,他们逃到我们东南节度府只是为了求活而已!”
“可是我们东南节度府却没有给他们活路,逼得他们落草为寇啊!”
江万城有些不悦地问道:“流民有如此遭遇,他们为何不敲鼓鸣冤,难道我东南节度府就没有一名清官了吗?”
“唉。“
黎寒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东南节度府自然是有清官的,原泗水县县令李廷爱民,护民。”
“为了保护境内百姓不被山贼袭扰,他敢拦山贼的路。”
“可是他却差一点被卧牛山韩家指使的山贼给杀了,侥幸才捡了一条命,却毁了容。”
黎寒秋继续道:“可是李廷这等爱民护民的清官太少了。”
“大多数都是尸位素餐之辈,他们不欺负百姓就已经烧高香了。”
“大贼酋张云川原本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苦力而已,爹娘去世后,与他小妹相依为命。”
“可是他为何会变成大贼酋呢?”
“那是因为他的妹妹被三河县经营青楼的赵家人抓去,送给三河县县尉刘能,以供刘能玩乐。”
“这张云川为了救自己的妹妹,这才一怒之下,杀了县尉,落草为寇,如今搞得我东南节度府鸡犬不鸣!”
江万城闻言,神情错愕。
先前底下的官员报上来的,都是张云川如何如何的凶恶。
他没有想到其中竟然还有如此曲折的一段故事。
“倘若是县尉刘能和赵家的人不勾结起来欺压张云川兄妹,那我东南节度府也不会出这么一位大贼酋。”
黎寒秋深吸一口气对江万城道:“倘若是我们节度府再不采取法子制止污吏欺压良善。”
“那么民怨沸腾,我相信很快就有刘云川,冯云川,赵云川冒出来,那到时候又该当如何?”
江万城的眉头深深紧皱,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可他能当这个节度使,当初就是东南各大家族的鼎力支持的。
各大家族把持各级衙门,官商勾结他并不是全不知道,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儿,怎么处理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他动这些家族,那东南节度府势必根基动摇,陷入动荡。
“节度使大人,现在这些污吏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了我东南节度府的存亡!”
“倘若是不以雷霆之力肃清他们,收揽民心的话,那么还会有更多的人从贼,到时候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江万城站起来,望着烟波浩渺的江面,大脑在剧烈的作斗争。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
“各大家族把持地方,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真的要是动他们,我东南节度府恐怕会陷入动荡。”
黎寒秋抱拳道:“节度使大人,当断不断